第十五章（上）（光与暗疯狂的性交）
这一天的太阳格外烈性，上升的速度也很快，强光一大早便从落地窗外直射而入，把热量泼在脸上。迪迦已从睡梦中苏醒，但他不想醒，眼灯依旧暗淡着。 他还躺在那张意大利岩板饭桌上，被基里艾洛德人牢牢环抱在怀中。宿醉的副作用仍然在影响他，他的脑袋沉重浑噩，一回想起昨夜的荒唐，更是刺痛欲裂，肢体则疲劳酸痛，接近了软化，以至于没有动弹的意愿。 其实就这样躺在对方怀里也不讨厌。那股原本惹他反感的邪气已经习惯了，好像就属于他自己一样。基里艾洛德人体表有坚硬的外骨骼，不过显然特意调整过姿势，小心避免硌到，只用较柔软的部分贴着他，而那双抱着他的手也一直像抱婴儿一样谨慎温柔，抱得他很舒服。迪迦这会儿身体还有些病恹恹的酸软发冷，而基里艾洛德人体温比他更高一些，裹着他感觉熨帖暖和，让他懒洋洋的，几乎就要再睡一觉。 然而在他全身心放松时，基里艾洛德人却开始不老实了。 基里艾洛德人抱着他的一只手移到他肩头，然后慢慢地，轻柔地沿着他的后背滑了下去，食指有意无意划开他背鳍的缝隙，刺激到rou缝中敏感的神经，让他身子一酥，更加瘫软。然后，那手缓缓下滑，停在他细腰上来回抚摩，仔细勾勒那完美的线条。迪迦忍住没有动。这家伙特别喜欢玩他的腰。 他不反抗，那只手就越摸越起劲，在腰上占够了便宜，便缓缓往下去，抚上他挺翘的臀部，忽然轻轻捏了一把。迪迦浑身僵硬，背脊发麻，想躲也使不出力气，而这色鬼还在爱不释手地摸他屁股，顺时针摸一圈，又反时针摸一圈，又揉又掐。 感到状况越来越不对劲，迪迦终于慌了神，赶忙抓开那只手，狠狠肘击他的胸口。“你摸够没有？！” 基里艾洛德人总算放过他的屁股，低笑着将他往怀里搂得更紧。“不装睡了？” 迪迦脸上热烘烘的，用力朝他身上推搡，不时捶上两拳，和打石头没什么两样。“放开我！” 基里艾洛德人丝毫不在意他不痛不痒的攻击，低头轻咬他红红的耳尖。“不想和我来点晨运吗？” 耳朵又痒又烫，迪迦猛然间一个激灵，立即朝他脸上揍了一拳。“去你的，快放手！” 这厚脸皮的混蛋偏了偏头，依然轻松自如，微笑道：“忽冷忽热，欲擒故纵？我不吃这套，宝贝。” 迪迦恼火地沉下脸，双手倏然蓄起强大的光能，拳头朝他头和胸交替击打，同时狠狠一踢，总算把他从身上踹开。 基里艾洛德人在地板上站稳，双手抱臂看着他，脸上咧开的笑容比平常还要欠揍。“确定不想再来一次？” “闭嘴！”迪迦恼怒地斥道，手撑桌面跳下桌子，却发现自己手心沾上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是金色和白色融合的粘稠体液。迪迦立即发出嫌恶的声音，一时找不到在哪擦拭，便随手在基里艾洛德人身上揩了揩，把那些jingye擦在他肩膀的外骨骼上。 基里艾洛德人失声笑了出来，低头擦擦肩，手指沾上些许反射金光的混合液体：“把我们结合的精华送给我作纪念？” “吵死了！”迪迦烦躁地拧着脸，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在大屋里四处寻找失踪的胸甲。他还记得昨晚意乱情迷时，他的胸甲是怎么被对方粗鲁地脱下来的，但记不起是在哪。“该死的色情狂。”迪迦忍不住咒骂罪魁祸首。 “你在说我？”基里艾洛德人一副无辜又委屈的语气，那讨厌的笑却更明显了。“漂亮宝贝，昨晚好像是你扒了我的裤子想强jian我，幸亏我力气比你大。” 迪迦僵了僵，回忆起昨夜失控的情形，脸上燥热得更厉害，想骂他无耻又觉理亏，只得气恼地强调：“我喝醉了！” 基里艾洛德人嗤之以鼻，冷哼道：“这就是你的借口？不是发疯就是喝醉，我看看下次是什么说法。” “没有下次！”迪迦恶狠狠朝他瞪了过去，愤怒地笑出来。“另外，如果你很怕受到性侵犯，可以离我远远的。” “不然呢？”基里艾洛德人逼近他面前，低沉带笑的声音富于挑逗意味。“你就会再次……控制不住自己？” 一被靠近，迪迦瞬间慌了神，摇摇头清醒晕眩的脑袋，连忙又是一拳挥舞过去，拉开距离。“是啊，控制不住要揍你。” 基里艾洛德人无奈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对他抗拒的态度表示鄙夷。“自己做过的事却不肯承认，可不像光明磊落的正义英雄。” “闭嘴，不要说话！”迪迦暴躁地提高了音量，转头仔细搜寻自己的胸甲。这房子实在太大了，他都不知道该从哪儿找起。“混蛋，你到底把我胸甲弄哪儿去了？” 基里艾洛德人霎时一脸不快，沉声说：“我有名字。” “是吗？”迪迦冷淡地应了声，穿过客厅，以敏锐的视力环顾四周。“不记得。” 基里艾洛德人冷笑起来：“你什么都记得，只是在逃避现实。” 迪迦充耳不闻，不予回应，总算在落地窗边瞄到了他的胸甲。它正在阳光下反射耀眼的金辉。他立即快步走了过去，把基里艾洛德人远远抛在身后。 刚一捡起胸甲戴好，心想这次以后一定得把它死死黏在身上，一转头，他便惊慌地见到基里艾洛德人突然以鬼魅的速度闪现在他面前。 迪迦不由恐慌地后退一步，后背贴到了玻璃窗上，不知所措地盯着那张恶魔的笑脸。 “别靠近我。”迪迦艰涩地挤出声音。 基里艾洛德人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专注地凝固在他身上，差不多有催眠似的力量，里面涌动着一股深沉的渴求、柔和的光辉，直感动到他体内深处，窜起一股温热的火苗。他坚硬冷漠的姿态不由自主地软化了。 “迪迦。”基里艾洛德人低声唤他的名，好像那是种古老的神圣咒语，叩击在他心门上，令心房轻轻一颤。 迪迦迷糊地呆望着对方，再次为那奇异的目光而茫然自失。紧接着，基里艾洛德人抬起一只手，轻托起他半边脸庞。那只危险的魔手，此刻却使他脸颊上有一种刺痒而舒适的感觉。迪迦禁不住闭上眼，欣慰地把脸贴在上面，像猫一样享受磨蹭。 “别逃避我。”恶魔轻柔地抚摩着他精致的轮廓，爱抚那不朽的光明美丽。“别用你的敌意和厌恶掩盖一切。” 迪迦不能自制地战栗，完全地迷惑着，俯望着恶魔的面孔，在一种惊骇中意识到自己正渴求得到更多亲近抚慰。 “不。”他微不可闻地说。 这微弱的声音突然激起了基里艾洛德人的焦躁，他急切地把手放在迪迦的腰上，搂向自己，而这具修长柔韧的身体此刻亦缺乏抵抗力，轻易便落入了他怀中。 强硬地箍紧迪迦的身体，基里艾洛德人一字一句地说：“是你主动靠近我——两次。” 迪迦慌乱地把头垂下了。“我……” “我想要你。”基里艾洛德人沉沉地低语，一手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你也想要我。” 听了这话，迪迦后背哆嗦起来，忽然感到一些躁动的火焰在他小腹上奔驰而过。他好像又醉了。 “昨晚我——”他结巴了。“总之，这两次都一样只是……” “错误？”基里艾洛德人叹气着替他说完。 迪迦僵硬地别过头。“是。” 基里艾洛德人脸上闪过烦躁不悦，急不可耐地说：“那就继续犯错吧。” 迪迦还没反应过来，那两只强壮有力的胳膊就死死搂住了他，好像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里一样。他猛地感到一阵眩晕无力，便只好顺从，同时一股暖流涌了上来，让他浑身发软。紧接着，基里艾洛德人硬是托着他的后脑勺，粗鲁地便开始吻他。 “唔……”迪迦头昏眼花，醉酒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急促地喘息不止。基里艾洛德人猴急地分开他的嘴唇，在他口中不断翻搅探索。他应该拒绝，应该反抗，可体内深处燃起的情欲之火让他四肢松软，连克制住迎合的冲动都很勉强，只能颤巍巍地尝试躲避那袭扰他的舌头。他曾经觉得没什么能比被迫遭受侵犯玩弄更糟糕了，现在却发觉，不得不对抗自己的欲望才是最难受的。 “不行……”迪迦缩了缩脑袋，虚弱地挣扎了两下，想扭过头。 基里艾洛德人恼怒地低吼，两手把他按在玻璃上，再次覆上他的唇。这一次更迫切，更强硬，但也并不让他讨厌。迪迦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向对方靠得更近，而男人当即发出满足的哼声，愈加把他抱得更紧。 他皮下的血管奔涌着热情与渴望，嘴唇在颤抖，终于忍不住回应入侵者。迪迦牢牢环住基里艾洛德人的头颈，热烈舔舐着他的唇舌。当理智烟消云散，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令人着迷。经过漫漫岁月，他常感到自己如腐朽的槁木，但现在，在这火热的怀抱中，在这抚摸亲吻中，他仿佛体会到了鲜活的新生。 直到基里艾洛德人的嘴开始向下移动，吻过他的脖子，在他锁骨上流连，同时一手又搭上了他的胸甲锁扣，他才猛然清醒，慌忙制止那只手。 “不行。” 基里艾洛德人抬起头，紧抓着他的肩膀，炽热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焦灼的渴求，却在被迫压抑着什么。“迪迦……” 这声呼唤又给他的心带来一阵颤栗。他感到对方正在向他索取某种回应，而他胸怀中也确实不可抑制地流动着回应的欲望——但他不能这么做。 “放手！”迪迦猛地大力把他推开，脸上凝起了冰冷厌恶的寒霜，然后跌跌撞撞地从他身边跑开。 基里艾洛德人不甘地追上去抓住他的手，他冷冷地转过头，迅速放出光箭，击中他的胸口，虽然没造成什么伤害，却成功令他松手，僵在原地不再追他。 “别再跟着我。”他做了个警告的动作，接着近乎逃跑似的奔进了电梯，变回人间体。 跑出公寓外，清晨白亮的阳光照得人头昏脑胀。他照常坐车回到了TPC基地。在人类形态下，宿醉后遗症对他的影响更严重了。 坐电梯上楼时，他靠着轿壁，脑袋晕眩刺痛，体表留不住热量似的一阵阵发冷，胃部还天翻地覆的绞痛，像在灼烧又像在被刀刺，伴随着隐约的呕吐冲动。 永远都不能再喝酒了。迪迦捂着肚子想。说起来，昨天也是那卑鄙无耻下流的基里艾洛德人怂恿他喝酒，事情才会演变成那样，害他天亮了都还不清醒——这混蛋没准就是早有预谋，故意为之。他上当了，这才不是他的错。 努力把基里艾洛德人抛诸脑后，迪迦走入胜利队指挥室。 早餐时间，指挥室里只有队长坐镇。居间惠一见他满脸苍白的病色，便是一惊。 “没事吧？你看起来不舒服。” “没事。”迪迦摆摆手，坐到她身边。“关于帝斯蒙，有什么情况吗？” 居间惠顿时皱起眉，露出忧虑的神色。“没再监测到，无法确定它下次会在哪里出现……不过，已经通过市政府下达了命令通告，近日将有怪兽袭击城市，每天都安排了紧急避难预演，相信能把损失降低到最小。” 迪迦却无法报以乐观的态度。在人口密集的城区开战，怎么都难免殃及无辜，可他们现在却要求他对此坐视不理。“这次确定是不要协助，只凭TPC的武装力量对付怪兽？” 居间惠低头沉默片刻，无奈地回答：“我没有能力改变这个决定。” 头痛的感觉一下子更强烈了，好像血管要爆开，迪迦不由抚了抚太阳xue。“希望作决定的人不要后悔。”他语气烦躁起来，忽又讽刺地冷笑。“啊，没什么好后悔——反正局面真正不可收拾之前，都还可以向奥特曼求助，而会牺牲的也只有平民百姓和在前线拼命的战士，总之，那些高高在上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怎么也不会有损失。” 居间惠满脸苦涩，双手交叠起来，渐渐绷紧，表露肩负责任的决意。 “我会尽力的。”她冷静地说，“虽然我们没有你那样强大的力量，但保护这颗星球，保护所爱的人的决心，绝不会输给谁。” 迪迦很想予以赞同和鼓励，可一想到体型巨大的怪兽相对于TPC现有军备力量的优势，想到天灾下注定不可避免的伤亡，心中便郁郁难安。 胜利队当然会尽心尽力去战斗，万不得已时出动杀伤力最强的武器，并非不能取胜，但他若不现身，就难以兼顾保护城市，战后也不知会增添多少废墟，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多少人失去挚爱……这又让他于心何忍？ 左右为难，他只好向大古求助。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大古有一会儿没有回答，让他以为他没听到。 良久，大古轻叹道：“这次，你别管我怎么想，自己决定吧。” 迪迦一时间茫然若失，胸口一片空虚，好似什么思想都没有了，唯一清晰的只有腹内的抽痛感。 久久的静默后，迪迦闭上双眼，令自己进入超脱的淡漠状态。 他是光，响应弱者的求救，引导人们走出黑暗……但除此之外，他不能横加干涉什么，多余的感情也是不必要的。人类需不需要他，并不由他决定。 “那祝你们好运。”他叹息说。“不过，请记得，如果面临实在应付不了的情况，随时可以向我求助。” “我明白，迪迦。”居间惠对他感谢地笑笑，然后把新的PDI交给他。“还有这个，已经可以用了。” “谢谢。”迪迦接过PDI，打开翻盖检视了一番，思忖道这回要严防再被侵入系统，便将它收进制服口袋。 “不客气。说起来，之前那个，是怎么会丢失呢？” 迪迦马上更觉得头晕胃疼了。“因为一个讨厌的家伙。” 居间惠感到别有内情，忍不住问：“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迪迦无奈地撇嘴——他的麻烦现在天天粘着他。“没什么，不用担心。” 他不愿说，居间惠便也不再追问，喝了口咖啡，又换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我已经调查过正木敬吾的资料了。”她说，“但他做事确实非常低调，没有任何不良记录，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或者说，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他似乎一直有意在隐藏什么，没有留下一点可追查的痕迹。” 迪迦锁紧双眉。除了资助丹后博士的石像研究之外，为了奥特曼的力量，正木私底下应该还采取了更多行动——不过除非得到光，就算再有头脑，他也做不成什么。 “这样啊……我知道了。” 居间惠又想起了什么，补充说：“除此之外，上次你摧毁古瓦木之后残留的碎片，因为经过反复彻底的研究，也挖掘不出更多价值，就连同古瓦木的分析记录，被正木用自己新研发的网络技术作为交换，从TPC研究部门拿走了。” 他怔了怔，不安地问：“他拿古瓦木的碎片想做什么？” “不确定。”居间惠耸耸肩，面色凝重。“不过感觉上，这个人确实值得特别关注。” 迪迦沉吟了一阵，凭有限的信息得不出更多结论，便说：“麻烦你了。不管怎样，他归根结底是针对我，只要我够谨慎，我相信他制造不出太大的麻烦。” 居间惠向他点点头，然后略带歉意地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辛苦你了啊。”她叹了口气，“除了怪兽和宇宙人，还要应付更麻烦的人心。” 迪迦淡笑了一声，态度温和。“这不要紧，重要的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居间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渐渐也流露出一丝微笑，眼中包含敬意和感激。 然后，她微拧了下眉，劝慰道：“你脸色真的很差，早点回去休息吧。你不是本来就打算请假几天吗？” 迪迦本也打算离开，然而想到自己明明有能力阻止灾难，保护他人，却要装作不知，想到自己要在长久以来并肩作战的同伴冲锋陷阵时置身事外，便又感到酸涩无奈。照理不应该是这样的。 头痛好不容易缓解了些，容他说话。“或许，我至少能以人类的身份和你们一起战斗？”他犹豫地问了一句。 居间惠只是摇头，反问道：“人类遇到危机时，迪迦做不到坐视不理吧？但这次，必须完全是我们的战斗。” 迪迦无话可说，只有低头苦笑。 再关心也好，他并不是人类，就这么简单。 然后，自动门开了，精神饱满、活力十足的胜利队队员们走入指挥室，其中好几人手里还拿着杯热饮，一见到队长又赶忙放下，并热情地向迪迦打招呼。 “早上好，大古。” 他回过头，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微笑：“大家早上好。” 丽娜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状态不佳，凑上前，担忧地碰碰他的额头。“怎么了，你脸色很不好啊。” 居间惠用无奈的语气接口：“大古身体不舒服，我让他休假，但他担心怪兽会出现，放不下工作。” 丽娜立刻摇头，责备地看着他说：“别傻了，好好回去睡一觉吧，你做得够多了……整天拯救世界，也要注意自己的健康啊。” 其他人瞧着他颓败的病容，也立刻予以附和，其中新城声音最响。 “怪兽就不用你担心了。”新城朝他背上捶了一把。“你这病歪歪的样子可没法好好战斗，只会害我又要和你一起修飞机。” 迪迦忍俊不禁，很快他便听到指挥室内响起一片大笑，同时伴随着大古不满的嘀咕。 “好吧，那我先走了。”他平复心情，终于从椅子上起身，“再见。” “好好休息吧。”居间惠留下一个深意的目光，“交给我们，我们会赢，也会保护所有人的。” 迪迦扭头走出指挥室，随着自动门的关闭，与身后的战友彻底分隔开来。 离开了基地，他不想回那豪华公寓，便在大街上漫游闲逛。 太阳越升越高，直射在大楼表面，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市中心的街道很热闹，大型百货公司、精品店、药妆店、饭店汇集林立，五颜六色的招牌向行人争先恐后地发出邀请，令人眼花缭乱。 以人身行走，他感到世界何其之大，大到要迷失其中，人们不同的面貌、姿态、声音像一阵永不消散的旋风汇聚周围，茫茫的繁杂的空间里，他逐渐辨不清自己，好像回到了迷茫的生命之初。 说不清什么时候，也许就在这里，毁天灭地的怪物就会再度降临，摧残文明，屠戮生命，把房屋建筑、汽车路障碾为铁片齑粉，把此刻活生生的人们不分贫贱富贵、男女老少通通卷入死亡的风暴，然后这片土地很快便将只剩下燃烧的焦土、破碎的残躯、惊恐的尖叫、绝望的哭嚎……而这一切将与他无关。 他只是光，人们既可以选择他，也可以拒绝他。他无法纯然只出于自己感性的意愿去为这颗星球而战。 远古的记忆忽然像一阵怪风吹来，随着惑乱众生的梦境之花盛开，那些背弃希望，沉沦欲海的迷乱失神的面孔，还有射向他的排斥和厌恶的眼光，在他脑中蜂拥浮动。 迪迦揉了揉自己的头，感到脑内和心口迸出了尖锐的痛，压制他的灵rou，侵蚀他的生命。 如果不被选择，无法战斗，他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呢？他还能做什么，他又还算什么呢？ 他永远不可能被地球人视为平等的同伴，因为他只静静屹立于大地，身姿便凌驾众生之上。他是光，是人类眼中超凡的神明——或是强大而未知的不可靠因素……除此之外，他究竟是谁？ “迪迦。”大古忽然出声叫他，“已经决定好了，不是吗？人类会凭自己的力量保护地球的。” 听到大古的声音，他心中的狂乱暂时平息。 “是，我知道。” “那就不要再为这件事困扰了。”大古宽慰道，“要唱歌给你听吗？” 他哑然失笑。“不用，谢谢。” “那么早点回去休息吧？” 迪迦心里一下子又乱了，被另一股更浓烈的情绪占据了心神，血液也在那些缠绵缭乱的记忆中鼓噪起来。 “我不想回去。” 大古迟疑地问：“因为……那家伙吗？” “还能因为谁。”迪迦烦躁地叹气。“我不想靠近他。” “为什么？”大古不确定地追问。 “他身上有什么——”迪迦苦恼地直摇头，“我不知道。总之，对着他，我会……生病，会变得很奇怪。” 大古有一会儿闷声不响，然后犹疑地嘀咕：“但你现在住在他家了，逃不掉的吧。” 迪迦扶住额头。好吧，是他答应和那混蛋一起住的。“你是不是挖苦我？” “不是，不是！”大古慌忙否认。“我的意思是，一直在街上流浪，也解决不了这个麻烦吧？” 迪迦在红绿灯前停下脚步，直到变灯也没有再动。 “……也对。”他长叹着转身，招手叫出租车。 正午太阳最高时，迪迦回到富人区的公寓，用磁卡启动电梯上楼。轿厢轻微晃动着，电子屏里的楼层数不断上升，他开始紧张不安。那个跟屁虫今天倒真的听话，难得没追着他不放，估计没离开过住所，也不知道又在做什么无聊事，会不会又黏上来给他找麻烦。 金属门开启，迪迦屏气敛息，谨慎地走出电梯。 基里艾洛德人维持着人类形态，又在靠着沙发喝红酒，手边还是从迪迦那拿来的那本阿多尼斯的诗集，神情看起来比昨晚还要闷闷不乐。他依然戴着抢眼的耳钉，映衬着酒杯的反光，身上的衬衫扣子有两颗没扣上，露出贴在胸肌上的一截银质项链，一举一动显出一种吸引人的懒散，很像那些时尚杂志上的男模。 “救世主回来了。”他忽然朝迪迦看去。“黑暗势力表示欢迎。” 迪迦迅速移开视线，朝楼梯走去。 “一句问候都没有？”基里艾洛德人啧了一声，“光之战士不讲礼貌吗？” 迪迦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问：“你想要怎样的问候？” 基里艾洛德人朝他举起杯子，挑衅地微微一笑：“吻我，或者杀我——你只能选一样。” 迪迦扭过头，选择不理他，直接走楼梯上屋顶。 太阳照得深蓝色的游泳池粼粼反射强光，露台上拂过清爽的凉风，迪迦敞开胸怀，松弛精神，认真给花园里缺乏照顾的植物除草浇水，修剪松土，忘掉心中所有的烦扰，感到醉酒后遗症彻底散去了。他喜欢绿油油的光彩，喜欢新鲜强韧、轮回不息的生命体。如果对象不是那么一个可恶的家伙，他或许很该感谢基里艾洛德人让他还能继续拥有这样的消遣。 经过简单的打理，那些原本垂头丧气的花草都显得焕然一新。他满意地笑了笑，放下园艺工具，暂时不想下楼面对那个男人，便去靠着露台的栏杆吹风。 天空是深邃的蓝，泛着令人浮躁的金色。有一只圆滚滚的棕色麻雀飞来，停在他身边，细小的脚爪踩着栏杆，吱吱啾啾的自得其乐。此刻他手里没有食物，但他见了这小鸟便心生怜爱亲近，就试探性地、温柔地朝它递出一只手，表达善意。 不想这生性警觉胆小的麻雀竟没有退缩，欢快地鸣叫了两声，便扑棱着翅膀，跳上了他的手。 他讶异地笑了，小心翼翼将鸟儿捧在手心，指头轻轻抚触它棕褐色的羽毛。它和大部分鸟类一样体温偏高，心跳像机关枪一样快，他手里那种暖融融的sao动感觉奇妙极了——明明那么幼小脆弱，生命力却如此蓬勃强劲，仿佛把活力从手心传递到了他苍老的心中。 正感怀造化的奥秘，麻雀忽然受了惊吓，从他手上飞走了，好像有捕猎者追杀似的。 迪迦沉下脸，厌烦地直摇头。 “你就不能别烦我吗？” 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基里艾洛德人很快来到他身边，肩臂和他贴在一起。 “你不想一个人。” 迪迦触电似的挪开与他相碰的臂膀。“那也不等于我要你陪。” 基里艾洛德人笑了一声，左手忽然抬起，狡猾地抚上了他的腰背。“是吗……？” 迪迦立刻浑身僵直，被触碰的部分酥痒发热，仿佛要融化掉一般，而那只手不规矩的手轻柔地游走挑逗着，沿着脊椎一路向上攀爬，最后一把搂住他的腰。 “我看，你未必这么想。”基里艾洛德人低下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道。 迪迦身子一颤，耸着肩膀，勉强从绵软的肢体中唤起一丝力量，很痒似的扭着腰摆脱男人的手，然后往左侧挪了两步。如果这家伙再碰他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真别扭。”基里艾洛德人笑了一声，抱着手臂靠上栏杆，俯瞰整座城市。“喜欢这里的风景吗？” 迪迦向下俯视一望无际的钢铁森林，目力所及，数不清有多少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到哪里去的忙碌行人和车辆。他没由来的想了很多。有人可以坐拥大量财富资源，在最繁华的市中心住最奢侈的豪宅，就有更多人日夜cao劳，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挣扎，矛盾和纷争由此周而复始，无休无止，而这是奥特曼也无能为力的事。不过，死亡的浩劫将绝对公平，对贫富贵贱一视同仁……而这次他只需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不到真正绝境都不必去管。 其实生死祸福无非大道自然，经历那么多时光变迁，见惯了悲欢离合，他早该不困于情，无悲无喜。 只是他永远控制不住内心的波动。 “又在瞎想什么了？”基里艾洛德人盯着他问。 关你什么事。他打算这么说，却没说出口。 “很多人会死，很多人会失去所爱。”迪迦遥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喃喃低语。 “他们本来有无限的可能，这下却什么也不会有了，除了为生者留下痛苦。” 基里艾洛德人马上忍不住翻白眼，明显对迪迦过分丰富的情感不以为然，但他的目光在迪迦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态度逐渐和缓，忍住了冷嘲热讽的冲动。 “那也不会是你的错。”他生硬地说。“你犯不着耿耿于怀。” “但我完全有能力救他们。”迪迦强调说，心里越发焦躁，坐立难安。“我怎么可以任由不幸发生？” “你能救得了多少人？”基里艾洛德人用上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耐心，也不知自己干嘛要和这个同情心过剩的傻瓜进行这种无聊的对话。“救了这一次，下一次呢？人的生命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