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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长公主王漠篇(七)

    夜色渐深,苍时和王漠在外面散步完回家,进门看到罗谦在院子里烤火。

    他旁边是堆成小山的信,还有一些地瓜、玉米之类的食品。

    见到两人,罗谦想起身,王漠挥手示意用不着。

    罗谦又坐回去。

    “你还挺有闲心”,苍时指了下盆里的土豆。

    罗谦用火钳夹出两个土豆,稍凉一点后递给他们:“办事处的书信堆满了,我不放心别人处理,就自己烧。”

    现在是初春,大概是觉着在庭院里烤火颇为新奇,苍时接过土豆后拉着王漠坐下。

    罗谦一边撕信,一边招呼他的食物,火盆中传来墨香及食物的香味。

    他对两人说:“我刚刚回来,还没吃晚饭,你们应该不介意我的做法吧?”

    苍时皱眉:“怎么说得跟长公主府不给你饭吃一样。”

    罗谦苦笑:“其他人大多睡了,剩下的也有自己的工作,我不想麻烦别人。”

    王漠撕开皮咬了一口土豆,被烫到。

    苍时带着他去找药膏。

    路上苍时推搡王漠:“你不是吃了晚饭吗?那么急干嘛,土豆没见过?”

    罗谦把两人留下的土豆丢回盆里。

    第二天清早,王漠去上朝,苍时本打算睡到中午,但是罗谦请她到办事处。

    “你最好有要事同我说。”苍时语气不善,“我昨晚就睡了一个时辰。”

    罗谦道歉:“我想请辞。”

    苍时眼睛微眯:“我看你是想没命。”

    罗谦抬眼:“我每天工作八个时辰,没有休假,随叫随到。”

    这是你该干的,苍时用眼神示意。

    罗谦沉声:“你当初说跟着你就能飞黄腾踏,现在其他人不是工部尚书,就是伯昌侯夫人。”

    像忍不住心酸一般,罗谦说:“而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长公主府长史”

    苍时震惊:“你别不识好歹,这个位置人人抢着要。”

    罗谦:“我的年薪只有四金。”

    苍时愣住:“哦。”

    罗谦又问:“我有从替你办的事情中获得什么好处吗?”

    苍时没说话。

    罗谦肯定地说:“我是所有人里最累的。”

    苍时认输:“你想要什么。”

    罗谦严肃地说:“不要再动世家的利益,你当下的处境很危险。”

    这回答在苍时意料之外,片刻后她拒绝:“分外之事少考虑。”

    罗谦知道苍时不会接受,他说:“如果你死了,除了我没人会被牵连,你从来没有为我安排过什么。”

    苍时恼怒地斥责他:“嘴巴放干净些,你死我也不会死。”

    罗谦再次强调:“不要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如果有人刺杀你怎么办。”

    坊间传闻有人以十万金悬赏长公主苍时的项上人头。

    这话题让苍时笑出声。

    罗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苍时说:“城北那块的铺子记你名下,以后你在库房拿钱直接走我的账。”

    金钱没能打动罗谦:“我不需要,你当初承诺的不是这些。”

    苍时有些无奈:“你说你要让所有人看得起你,要做人上人。”

    “现在你是长公主府长史,所思所言直达天听,朝中大员见了你都得喊一声‘罗大人’。”

    苍时看向罗谦:“你在不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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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漠回来的时候苍时在房间里看书,是从北狐带回的神话故事。

    “神将智慧的种子赐予凡人,于是大地上燃起篝火。”

    苍时指着这段话,赞叹:“古人如此有先知卓见。”

    王漠笑:“你也会成为有先知卓见的古人。”

    苍时想起今早的谈话:“我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对我的至亲而言应是一种煎熬。”

    王漠握住她的手:“不要纠结太多,只要你想就能做到的,没有人能击败你。”

    苍时埋头在他胸怀,静默地等待自己恢复活力。

    到夜深,窗外风雨欲来,苍时抬头:“要变天了,让王家做好准备。有时候暂时退让会避免许多人祸。”

    王漠低头吻上她,火烛熄灭。

    隔天,王漠有事离家,苍时在待客厅接见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平北大都督明彦昭。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明彦昭开口问:“你当初说的是什么。”

    苍时拿出一个瓶子,里面是缓缓流淌的黑色液体。

    明彦昭不解:“这不是石漆吗?青鸾也有,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苍时摇头:“北狐的石漆多分布在地表十丈内,量大且开采容易。青鸾地表的石漆少得可怜。”

    明彦昭点头,北狐多靠石漆取暖,此物对北狐倒也称得上至宝。

    苍时说:“我希望你去北狐守着这些石漆,它们藏着颠覆王朝的秘密。”

    明彦昭没直接拒绝:“我凭什么听你的。”

    苍时提起他父亲:“明家不主动参与权利斗争,却常年居高位。你父亲一早就看透了官场,才使明家每次灾祸都毫发无损。”

    苍时的目光略过袅袅升起的清烟对上好友。

    “你该继承他的遗志,带领明家做出正确的选择。”

    苍时严肃地说:“这是宝贵的黑色黄金,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有你同嘉鱼是我最信任的人。”

    怒火涌上明彦昭心头,但是他很快咽下。

    “我得再考虑一番。”他回答。

    苍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间寂静在房间内蔓延。

    最后苍时恳求:“带着嘉鱼离开羽都,这里未来会是青鸾最危险的地方。”

    明彦昭没有说话。

    等他走后,王漠的jiejie王仪登门拜访。

    “能不能让你母后把我和谢述的婚约取消了。”王仪从进门起就眉头紧蹙,“我不喜欢那个人。”

    苍时想起来他们在下个月成婚:“我表哥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品行高洁是世家子弟少有的温柔。”

    这话让王仪不高兴:“他像条木鱼一样,见面总是在应付我。”

    苍时劝慰她:“表哥性格是这样的,你还不用担心他以后同其他女子亲密。况且王谢两家近来关系缓和,都是你们的功劳啊。”

    王仪没配合苍时睁眼说瞎话:“我爹昨天差点在朝会上跟人打起来,王谢关系缓和在哪里?”

    苍时不忍想象,于是她转移话题:“你喜欢上其他人了吗?”

    王仪摇头:“我只是想到要和那么没趣的人过一生就浑身不自在。”

    苍时只好承诺会帮她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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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九年四月,灞原公世子未婚妻王仪设计族妹王琼华替她同谢述成婚,谢家咬牙认下这荒唐的结果。

    “谢家和王家快打起来了。”王漠说:“昨天我爹在路上被人追着打,好在他跑得快。”

    苍时苦笑:“不都一样是太师的孙女。”

    王漠摇头:“谢家对王家怀恨在心,恐怕不会放过这个的机会。”

    两个人现在有些尴尬,王家的举动让原本紧张的局势升级,两边都有不少动作。

    “万事有我,”苍时对忧心忡忡的王漠说,“我不会让自己的家人出事。”

    麓空九年五月,侍御史滑子宁上奏弹劾阳州刺史王聪纵其族人侵占民田。

    听到这条的王谚抬头看了一眼门下侍郎梅章,对方也现出吃惊的表情。

    好在王谚早有准备。

    “丰收之年,黎民皆有所依。但天灾人祸防不胜防,百姓大多无力应对。”

    王谚想起来自己孙子在麓空二年转述长公主苍时的话。

    “臣等在乡镇设立互助会,使人们共同劳作,除去税收外按需分配,让贫弱妇儿的土地也不至被人强占。”

    王谚直言:“臣等不仅没有强占民田,恰恰相反,我们替百姓守住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用高效的管理确保地方安稳。”

    朝廷哗然,侍中袁敬晖大声驳斥:“不经圣命擅自在地方推行私政,更是拿百姓当借口,王家到底安的什么心。”

    王谚并不理会他的话,沉着道:“地方土宗向来团结一致,就是因为同姓血亲间相互帮扶共度难关,才得以使家族源远流长。”

    王谚看向当今圣上:“如今设立互助会,让非同血缘的人互帮互助,取代土宗承担风险。长此以往,人们只会感念陛下恩情,而不是拉帮结派,盲目排外。”

    朝堂上人们就此吵了起来,最开始滑子宁弹劾王聪的事情被轻轻揭过。

    王谚对咄咄逼人的袁敬晖说:“中央长期苦于土宗势力不服管教,这是最好的方法。”

    “谁知道互助会会不会是另外的土宗,”袁敬晖怒骂:“王家私下经营这么多年,到如今被揭穿才提起,难道不是有异心的表现吗?”

    王谚皱眉,说:“就同在场各位一样,我并不清楚互助会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影响,所以一直在等结果。”

    说完王谚转身对满朝文武说:“现如今阳州治下安定,赋税年年居前三,已经证实了此策可行。”

    他环视一周,说:“在场各位,有多少人是为黎民百姓穿上的朝服。如果能使百姓安居乐业,就是为人臣最大的功绩。”

    王谚又看向皇帝:“臣自知有罪,全凭陛下发落。”

    苍何看着底下吵闹的朝臣,又看向一旁的太后。

    谢曼好像完全不关心底下发生了什么,所以皇帝只好说:“太师一片苦心,是为人臣子的表率,朕怎么忍心因为您这样为国为民的义举而责罚您。”

    说完他看向下面仍然议论纷纷的臣子:“诸位大臣想必能从太师的行事中学到什么。”

    朝堂上慢慢安静下来,不少人决定回去要好好思考所谓的“互助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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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漠和苍时聊起今天朝会发生的事情。

    “我真担心他们会打起来,”王漠说“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已经准备好脱鞋子掷人了。”

    苍时有些敬佩:“王太师真不愧朝廷重臣,你只是同他提了一句,他竟然真从实践中找到此案的可行处。”

    王漠问:“滑子宁是你的人吗?”

    苍时小吃一惊:“你从哪看出来的?”

    “就结果而言,”王漠看着她,“王谢还远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他这样太过进取。不仅不能扳倒王家,反而会拖累梅家。”

    苍时承认:“现在是谋划大事的好时机,给他们找点事情做让他们不要成天盯着我。”

    王漠抱住她:“你从我俩雪天看湖的那天起就料到了这一步?”

    苍时笑:“怎么可能,我自己都不太相信那法子能成,那个时候和你说只是分享一下新听来的观点。”

    王漠问她听谁说的,苍时摇头。

    于是王漠不再过问。

    两人坐在院子里赏花,苍时贴着他耳朵说:“好怀念在变州的日子,还记得那日我们共乘小舟至湖心,露天席地……”

    王漠红着脸吻上苍时,打断她没说完的话。

    两人温存片刻,王漠把苍时抱起,回到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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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漠下朝回家,苍时做了点心,沏了香茶等他。

    “朝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苍时问。

    王漠无奈:“朝会开始前你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还问我做什么。”

    苍时贴着他说:“我想听你讲。”

    王漠吃着点心,喝着香茶,怀里是他的爱人,他对现状感到幸福与满意。

    苍时听王漠提起朝堂上有人要求重修官道,使百姓往来更加便利。

    “你怎么看?”苍时问。

    王漠迟疑:“这不是一个小工程。”

    苍时叹气:“假如我能多活几年,说不定也能看到一片盛世繁景。”

    王漠不准她说这样的晦气话。

    麓空九年六月末,朝堂上,有人上奏,愿陛下让四十岁以上且不愿再生育的女性进入官场,为青鸾的建设发挥其智慧与才干。

    这个人是颇富盛名的章伯祥,此人曾经游走各地,考察民情。

    这个一进官场就极端高调的美男子在人情场周旋,同时结交几大世家却不陷身于争斗。

    他在朝廷上奏:“民间多有女子为养家糊口外出务工,撇去些许限制,与男子无异。”

    他又说到:“内则有女华之阴,外则有曲逆之阳,而得成其天子。阴阳相辅相成、互为表里,如今朝堂上没有女子提出不同见解,是非常遗憾的。”

    朝堂上不少人怒骂他败坏祖宗规矩,但却并未展开与他争论,太后还在上面看着呢。

    皇帝认真思虑片刻,说:“巾帼不让须眉,朕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

    这时候,殿中侍御史葛宣大声道:“内外征战不断、新政频出,自毁祖宗基业,这是衰败之相!前朝金乌就是这样没落的,陛下要从典故中吸取教训啊!”

    皇帝看了他一眼,说:“故步自封不可取,况且朕自有分寸。”

    葛宣见状,竟当场跪地,痛哭:“金乌二世而亡,早夭之相,青鸾却是牝鸡司晨,老天为何要让我看着青鸾灭亡啊!”

    说完,他一头撞死在殿前的柱子上。

    苍何看着下面的臣子躲开从葛宣头部流出的鲜血,他站起身子,好像被震撼到一样。

    “感念葛宣爱卿死谏,此案压下不表。”

    说完苍何站起来,向谢曼的方向深深鞠躬:“母后,您为青鸾呕心沥血,却为大臣误解,我愿意使人为您编书立传,传颂您的美名。”

    谢曼神色平静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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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朝后章伯祥同苍时道歉:“是我不够机敏,没能应对那种情况。”

    苍时摇头:“这不怪你,那种情况下谁来都没办法。”

    苍时在想其他事情,葛宣的背后大概率是郑家,而郑家背后会是谁。

    她想了很多人,最终还是怀疑到苍何头上。

    苍时叹气:“整天使些小把戏,我得去教育教育他。”

    章伯祥对自己没能完成使命感到低落,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

    “你可以同郑家走近一点,”苍时说:“不要让人看出我们相熟。”

    章伯祥点头,随后离开饭馆,消失在夜色里。

    另外一边,苍何在皇宫,蓟巨在汇报他在各州安插官吏的工作情况。

    苍何心律不齐,他在等苍时,等苍时对他的举动做出反应。

    但是他的皇姊没有任何反应。

    “爱卿,”苍何闭上眼睛, “朕赢不了。”

    蓟巨让他振作一点:“郑家同谢家相来不和,应当不至于第一时间怀疑到陛下头上。”

    苍何没说话,他在极端的兴奋与煎熬中等待。

    蓟巨见状不再多言,告退离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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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九年七月秋狩,长公主苍时遭遇刺杀。

    长公主府,海茵趴在苍时身上看她腿上的伤口。

    “他们为什么要射伤你的腿?”海茵问:“那样近的距离完全可以取走你的性命。”

    苍时不想和她多说,怕她管不住嘴,只说:“他们想抓活的长公主。”

    罗谦刚和她发生激烈争吵,质问她为什么要不带暗卫去秋狩。

    苍时受伤后王漠被叫进宫里了,现在八成在挨母后的骂。

    门外有人通报皇帝到访,苍时出门迎接,被苍何扶住:“皇姊小心,既然受了伤,就不要逞强起身。”

    苍何笑:“我这不是怕招待不周,导致失了礼数。”

    苍何也笑:“我同皇姊是亲姐弟,自然不讲那些虚礼。”

    说完他屏退众人。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这批刺客行动有素,大概率不是江湖人士。”苍何说。

    苍时叹气:“你现在长大了。”

    苍何僵在原地。

    苍时看了他一眼:“不用紧张,晚上随我见个人。”

    “谁?”

    “你一直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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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宝阁,青鸾最富有的三个人都在这里。

    荆序冲苍何行礼被制止。

    “您是天降复兴青鸾的奇才,怎可拜我一凡夫俗子。”

    这马屁拍得苍时都忍不住多看了苍何两眼。

    但是荆序好像没听到一样,问两位有什么指教。

    苍时直言:“有人总怀疑我要害他性命,就带他来见你。”

    苍何拉住苍时,但是没说话,有几分被冤枉的可怜样子。

    荆序拿出一个账本:“这是陛下在朱州的军队。”

    苍何神色不变,并未有贪婪的目光。

    “别装了,”苍时无奈:“别对我母后下手,再有下次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苍何感觉自己平静了下来。

    “军队不是我在带的,”荆序说:“我只是一个商人,帮长公主在外面跑跑生意。”

    苍何的内心又翻涌起来。

    苍时说:“查出来谁在悬赏我的人头,我就把军队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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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前往二舅谢子文家,讨要走谢雪霏原先的仆人邓秀。

    三日后,只存一口气的邓秀被送出长公主府。

    那个均州的歌者欺骗了苍时,他的一句话让苍时原地打转这么多年。

    麓空九年十一月,长公主府长史罗谦叛主求荣,伙同刺客暗杀长公主苍时。

    圣上大怒,将其贬为奴籍,发卖清音坊。

    长公主看着新长史拿着信找自己。

    张肃把信放在苍时面前:“这是罗谦的信,他说一定要交给殿下。”

    苍时把信打落在地:“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信都能送进长公主府,这里不是闹市街坊。”

    张肃急忙道歉:“是我的失职。”

    苍时起身离开。

    十二封自清音坊送往长公主府的信被拦在门外。

    十二月,清音坊奴籍琴师罗谦自刎。

    消息传到苍时耳中,她只吩咐:“买块风水宝地葬了,到底是长公主府出去的人,让他死后留点面子。”

    同月,长公主称修身养性不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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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时病倒了,严重的器官衰竭让她呼吸困难,头脑无法保持清醒。

    她紧紧抓住王漠的胳膊,昏睡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十一不要跟母后说,拦下所有来看望的人。”

    长公主府没有人能处理这样恐怖的疾病,原本已同苍时绝交的张嘉鱼上门拜访被拒之门外。

    王漠看着昏迷的苍时,陷入无法摆脱的思虑中。

    他抓起苍时的手抵在自己额头,等待命运对他降下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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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何没办法拿稳密信,他恨道:“贱人,死了还肖想别人的东西。”

    蓟巨恭敬地提醒他:“长公主如今病倒,正是您摆脱她的好时机。”

    苍何脸色狰狞:“你根本不知道皇姊有多可怕,她死了朱州的军队根本不会听我的命令。我甚至不知道军队在谁手上。”

    苍何阔步离开御书房,摆驾长公主府。

    苍何的护卫推开拦路的张肃,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到苍时房门前。

    王漠正从房里出来,两人的眼神对上,苍何很快撇开目光,回避王漠的视线。

    “长公主现在不便见人,陛下请回吧。”王漠对苍何说,语气并无起伏。

    苍何死死盯着房间:“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这话让王漠的脸色失去控制:“陛下不要说一些教人听不懂的话。”

    但是苍何只是立在他面前:“保皇党内部出现分歧,我必须向其他人交代皇姊的情况。”

    王漠冲他挥拳,被护卫拦下,苍何在他面前推门而入。

    死亡的气息扑鼻而来,苍何立马关上房门不让其他人看见里面的情况。

    他走到苍时面前,看她憔悴的睡颜,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你抛弃了我。”苍何说:“你说的我都做到了,但你还是抛弃了我。”

    苍时没能看见他的眼泪,也没能听见他的声音。

    她是飘落的树叶,要回归生养她的土地。

    她要离我而去,苍何掐住苍时的脖子,死亡也不能从我这里抢走她,苍何想。

    苍时发出剧烈地咳嗽,苍何的手很快松开,他将苍时的头轻轻放在枕头上。

    “你不能这样对我,”苍何流泪控诉,“我会死的。”

    如果苍时还醒着,她会反驳苍何,但她睡着了。

    苍何被她的无情伤到:“你的母后也不能没有你,还有你的孩子,你的事业,你的人民。”

    苍何没有提起门外那个男人,他只是在昏迷的苍时面前自说自话。

    痛苦使苍何跪下,迫使他向死亡低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里没有胜利者。

    苍何在元年的十一月获得新生,又在今日重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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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时最终还是睁开了双眼,她被死亡拒之门外。

    王漠看着她醒来,欣喜若狂地抱住她。

    苍时想让他不要抱这么紧,但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现在是三月。”

    王漠死里逃生:“你呼吸短暂停止过两次。”

    王漠想告诉她苍何拦下了谢曼让她母后看不见长公主府发生的一切,但他现在不愿意提到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王漠问“你的身体已经腐朽了。”

    苍时笑了,吃力地开口:“有人在等我,所以我回到了人间。”

    罗谦的后手太过阴狠,让苍时吃了一个大亏。

    他数年前就在苍时常闻的香中下毒,又在平日偷偷让她闻到解药。

    十二封信浸染不同的香料,它们是最后的解药。

    苍时拒绝了信,罗谦就要将苍时带走。

    苍时再一次审视罗谦,作为对手佩服他的果断。

    但是她现在没精力想那么多,短暂的清醒过后她再次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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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尽管她很少出席宴会,但她安然无恙的消息还是传到所有人耳中。

    苍时在桐宫陪谢曼。

    “你三个月没有消息,我就三个月没睡。”

    谢曼抱着孩子,小家伙稍微长开了一点,坐在谢曼膝盖上好奇地看着苍时。

    谢曼没有再说下去,她温柔地注视自己的女儿。

    “有时候我会想把你关起来,让你同外面的阴谋诡计离得远远的。”谢曼说,苍时听不出她在玩笑还是认真的。

    苍时诚恳道歉:“我的错,让母后担心了。”

    皱纹爬上谢曼的面颊,苍时伸手抚摸。

    “真好”,苍时说。

    谢曼白了她一眼:“长皱纹哪里好了。”

    苍时仍然用力呼吸,使阴影被隔离在母亲庇护之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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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个月发生了几起大事,侍中袁敬晖离世,取代他的既不是近来颇有威望的章伯祥,也不是皇帝身边的近臣蓟巨,而是原本的工部尚书方熙隆。

    他将沥青路面与新的道路桥梁技术带给圣上,又为青鸾付出良多。

    另外则是朝廷放开对工商的限令,工厂如雨后春笋在各州诸郡的城市冒出。

    苍时有些疲惫,她的大脑暂时没办法处理复杂的信息。

    “你病了很久,”王漠把她抱在怀里,“所有人都不希望你出事。”

    听到这话苍时跳了起来:“海茵怎么样了?”

    王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挺伤心的,一直待在院子里不出来。”

    苍时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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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召见长公主苍时。

    “皇姊还活着啊。”苍何说。

    这话让苍时皱起眉头:“你好像很失望?”

    苍何摇头。

    苍何说:“我和荆序已经把朱州发展得很好了,就等着皇姊醒来。”

    “如果我醒不来呢?”

    苍何说:“那皇姊就是我一个人的。”

    苍时鸡皮疙瘩落一地:“你在说什么胡话。”

    苍何收起失态的话语,只是坐在旁边看着她。

    等两人把这段时间的任务交接完,苍时才呼出一口气。

    “干得还可以。”苍时说。

    苍何说:“因为那个时候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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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十年五月,镇西大都督谢子迁、平北大都督明彦昭回京述职。

    谢曼提醒自己兄长,皇帝已经不能容忍权臣踩在他头上了,此行要万分小心。

    麓空十年五月十一日

    朝堂上,苍何突然说:“虎符由为有君符臣符两部分组成,但是因为边境战事频起,所以时常君臣不分。”

    说完他看向明彦昭:“如今太平盛世,再无狼烟,是时候恢复旧制了。”

    谢子迁不动声色,他的军队在城外埋伏,随时能攻下羽都。

    明彦昭说:“平北军队即在城外,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谢子迁看向明彦昭。

    僵持不下之时,一个浑身流血的人被带上殿前。

    左金吾卫大将军郑勤崇说:“微臣在城外发现此人,见起行迹鬼祟,将其擒拿。”

    受伤的人正是谢子迁的副手兼弟子富皎。

    门外是金吾卫的军队。

    谢子迁看着明彦昭将君符放在盆上,冷哼一声。

    即日起,青鸾的大都督调动军队需两半虎符及皇帝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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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十年六月,中书令王谚请辞。

    麓空十年七月,尚书左仆射谢子文请辞,决定专注于十万汉字简化的工作。

    接任他们的是蓟巨以及章伯祥。

    一时间,羽都权贵间的风向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长公主苍时成为这场阴谋的胜利者,以谢子迁为首的谢家人宣布与之断绝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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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十年九月,长公主苍时谋害皇帝的诡计被识破,下昭狱,待圣上亲自审问。

    皇帝向蓟巨千叮万嘱:“不能让她逃出去,不然我们都会死。”

    苍何带着胜利的狂喜,迫不及待要见到自己的战利品,一刻也不愿意多等。

    另外一边,死去的狱卒倒在海茵脚边,她找到苍时,打开牢门。

    苍时还没来得及喊她名字,一把匕首插入苍时的小腹。

    海茵崩溃地喊:“我要带走你,海巫会喜欢你的。”

    苍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海茵还在说:“海巫在呼唤我了,它让我马上回去……”

    海茵缓缓倒下,她背后是手持利刃的王漠。

    “我带你走。”王漠说。

    苍时挣扎着指向海茵:“把她带上!没有她西树打不下来!”

    王漠怒吼:“别管你那什么破西树了,跟我走。”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逃往城外,苍时在他背上喘气:“逃不出去的。”

    王漠没有理她,两人到了一处偏僻的城角。

    “这里可以出去,”王漠说:“我就知道它派得上用场。”

    苍时紧紧抓着王漠的背:“苍何背信弃义,我的人会去跟他斗,苍何肯定会重新重用王家。”

    苍时趴在王漠耳朵边上说:“你不应该来救我的。”

    王漠没搭理她,谁知道竟然迎面撞上一个人,天香楼老板余川。

    王漠握紧手中的剑,苍时压住他:“别动手,自己人。”

    余川准备了衣服和马车,以及伪造的身份证明。

    “去阳州。”

    苍时发号施令。

    马鞭扬起,苍时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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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昏迷的海茵,苍何跪在地上。

    “结束了,”苍何说,“她会杀了我。”

    蓟巨扶起他:“谢家还在陛下手上。”

    苍何想起来,他爬起身,片刻后又跪倒在地:“我答应过她不动谢家。”

    蓟巨叹气:“陛下是天子,就算死,也应当有天子的气节。”

    苍何做最后挣扎:“封锁朱洲关口,不要让长公主出逃的消息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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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十一年二月,炎州发生起义,叛军长驱直入,向羽都进军。

    同月,镇西大都督谢子迁、平北大都督明彦昭领命,带领军队赶回羽都救驾。

    左金吾卫大将军郑勤崇被叛军残忍杀害。

    羽都战乱平定。

    麓空十一年三月,长公主苍时冤案得以平反,陷害她的郑家被逐出羽都。

    同月,长公主苍时回到羽都。

    舅舅谢子迁同母后谢曼在城门口迎接她。

    王漠陪在她身边,苍时同他咬耳朵:“我跟你说个秘密。”

    王漠看向她。

    “我是不死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