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7.

    照着原计划，杨善是该假死起码一周，然后在整个事情结束之前暂时躲于府里完全不露面的。但符申现在有了别的想法，他想和杨善回一趟风镇。

    “回风镇?这种时候你不待在皇上身边帮帮他忙?”这段时间京城里风声鹤唳，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和叛军正式撕破脸皮开战，杨善以为凭符申和皇上的交情，他怎么也会留守京城帮忙才是。

    “真要打仗的话，也得看那些将军将士的，我反而是个门外汉了，至于出谋划策，那更是轮不上我。”符申想到宫内云波诡谲的明争暗斗，不由头疼叹了口气。

    他本就是一介小乡村出来的游侠，虽说有幸能和圣上成为布衣之交，但朝堂和江湖终归是不同的，他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

    “这倒也是……但是回风镇做什么？”

    “快三个月了，你当初不是说要回去做庙见，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时间刚好可以回去一趟。”他有些心虚挠挠头，虽然庙见的事当初是杨善自己提的，但毕竟他前脚才刚说要追人家，后脚就要带人直接回家做庙见，似乎有点得寸进尺占便宜的嫌疑。

    杨善却似乎没想那么多，于礼这事情确实得做。他回忆了下日子嘟囔了句居然三个月了，也不知是嫌日子过得快还是慢。

    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出去，他还得假死骗过二老的耳目，肯定不能正大光明的直接走，虽然皇上有意帮他隐瞒对外只称是因病告假，但秘密的入殓停柩肯定还得演，要是杨玉林发现他的“尸体”不见了可就麻烦了。

    本来是让他躺入棺中假死几天的，待后边再将人换出下葬一副空棺即可，现在为了稳妥就得先找人假扮一下这具尸体了。

    符申的江湖路子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娟子与他从小相识，又入过苍鹫山庄，易容化妆之类的手到擒来，是符申可以绝对信得过的几人之一。

    她通过苍鹫庄把尸体的事情弄稳妥，又将杨善易容成样貌普通的仆从，符申便以回家祭祖为由带着他离京回去了。

    “为了个庙见搞这么麻烦，不像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目的?”他靠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问起话时连眼都没睁，他相信符申肯定听见了。

    “……嗯，没什么，只是觉得应该回去一趟而已。”过了良久符申的声音从车帘外传了过来。他自然是存了些私心的，这段时间两方交锋，二老那边肯定会有折损，甚至可能直接丧命。杨善毕竟和他们十几年的感情和血脉亲情，让他直面那些场景未免残忍。因此即使杨善表现得再没关系，他也宁可把人骗回去等到尘埃落定了再回京。

    杨善睁开眼，深深望向车前符申所坐的方向一眼，无声叹气分明是早已明白了什么。静默了一会儿他不可置否将话头揭过，“换班吧，你进来歇会儿。”

    他俩是轮流互换着赶车的，马车不大，铺了层软垫，里头只有一张小几，符申不知从哪儿的胡人商队里搞来了几条鹿皮狐皮的也都捎上了，剩下的也就是些必要的吃食药物之类的。白日里轮换赶车，夜里便找人家借宿或者就地休息，两人都会武又带足了火折子，倒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符申没有逞强，拉紧缰绳停了马，和车里的人换了位置。他已经当了快两个时辰的车夫，自然是有些倦意，拉开马车帘子进去后便靠坐在车厢后边歇息。

    这一路便这么过去，简单又低调。

    18.

    到达风镇时杨善已经把易容卸下，这小地方几乎都是些从小在这里待到大的人，与世无争，民风淳朴，不可能有人能认出他且刚好和叛军有什么联系。

    不过也有不太好的地方，那就是地方小且偏，人人都互相认识，没有瞒得住的消息，且观念也较为守旧。符申已经好久未回了，这一出现就传遍了整个风镇，并且各个都知道他带回来个媳妇，于是这乡亲邻里的都争相来找他叙旧顺便看眼这外面来的媳妇，一个比一个热情。

    在官场里混惯了的杨善反而不适应这种场面，那些乡民没那么多弯绕心思，一眼就能看穿，但那股自来熟似的热情和抓着他天南地北海扯什么都要问一问的精神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

    何况其中的天乾还不懂得收敛信息素，理所当然似的放任各种奇怪的味道在屋里乱飘，习惯了京里各个都谨小慎微收敛着味道之后，他实在是没法接受这种自由散漫的大杂烩味道。

    这两个情况撞到了一起简直是雪上加霜，他向符申求救似的递了个眼色，然后就以一路舟车劳顿身体不适的理由推托掉这过分热情的混乱场面，逃也似的溜去了后院。

    符申拦下那些要跟去后院帮忙看看的热情乡民，只说许久未回这屋里院里的都是个灰，打扫起来挺费时间。于是愿意出力的主动帮忙打扫，不能出力的也不好意思待着妨碍他们干活儿，各回各家去了。

    他跟着留下的人一块儿清理自家老宅，倒也省了不少事。有从小交好的凑过来问他哪儿找到的漂亮媳妇，要和他讨教经验，还有起哄问打算生几个大胖娃娃的，让他动作麻溜点多生几个，他担心杨善听见了会心有芥蒂，拿其他话搪塞回去一一应付。待清理完屋子又把乡民们全部送走，居然也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了。

    他转去后院找人，才发现杨善居然已经把后院里那几间屋子也简单清理了一遍。“我看到你们在前头忙活了，总不能就我什么也不干吧。”他袖子都已经挽了上去，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直接用自己白皙的手臂擦汗，又随手指了下那唯一一间上了锁进不去的屋子，“那间就是你家的祠堂?是不是也先打扫一下的好。”

    “就是间很小的屋子，谈不上祠堂，不过牌位确实都在里面。”符申跑去自己的房间翻翻找找，寻着了钥匙将门锁打开。里头封尘许久，较为阴寒湿气也重，他想了想还是对杨善道，“这里我来就好，离三月之期还有几日，等这两天把东西备好再搞庙见也不迟。”

    “行，那我去烧点水。”杨善随口应了准备去厨房，符申喊住他，“明天能和我出去一趟么？有个地方想带你去看看。”

    “嗯?当然能啊，反正你是主我是客，来都来了我还让你带我逛逛呢。”

    他从善如流地应下，丝毫没有迟疑犹豫，符申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轻舒了一口气，笑着答应。

    “好，想看哪儿我都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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