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空

    1.

    京桃几乎每日傍晚都会去见哥哥，若两人恰好有闲，就在房间里待上一个时辰，再肩并肩有说有笑地出来。旁人都说他们感情好，过了总角之宴还如此热络的兄妹属实不多见。

    也有喜爱京构的小丫鬟，脸红红地请京桃给她哥哥带去一件小礼物。京桃来者不拒地收下，可是谁送的小饰品都没曾出现在哥哥的衣服上。

    “他看到了，说不喜欢，非要我退回来。”

    对方失望地接回，那香囊或者钱袋或者同心结或者别的什么玩意躺在一双白净的手上，偶尔还浸润过眼泪。

    “桃儿，你哥哥在老家有家室吗？”

    京桃想了想：“有过的。”

    “果然是这样啊……那他娘子，哦，你嫂嫂，现在还在老家吗？”

    京桃看着那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无知姑娘，回答道：“大概吧。逃灾时候跑散了，不知道在哪了。”

    “她是个怎样的人？”

    京桃道：“她啊……在我心里，她是这个世上最美、最好的人。”

    仿佛风穿过树林，温柔、急促又带着凉意。等那小丫鬟以为她会说出更多话的时候，京桃却恍恍惚惚地闭上了嘴。

    她羞赧一笑：“我没读过书，不会说话，总之是个很好的人。”

    “唉。所以你哥哥才不愿意接受我的心意吗？真是痴情呢。”

    傍晚，京桃在那上了锁的房内无声地抚摸哥哥竖起的欲望，然后翻身趴在胸膛上，将花窦对准，刚欲坐下，被哥哥轻轻推开。

    他吻上那张嘴，然后伸出手来抚慰。

    京桃于喘息中吐出话语：“你还是不肯……”然后又被吻住，舌头伸进来堵住口，手指伸进去堵住yuhuo。

    你怎么还是不肯和我一起呢？

    从前我以为你忍耐是因我还小，可是三年多过去了，你还是这样。

    是因为伦理吗？可你若重伦理，为何还要摸我？是怕耽误我吗？可你明明知道，我这一生都不会找旁的人了。

    哥哥轻车熟路地撩起她的反应，她在难耐中蜷住身体，将那痉挛度过去，然后用双手让哥哥泄出。

    他们处理干净体液，并肩躺在一起，哥哥把她抱在怀中，抚摸着光滑的后背，轻轻亲吻她的鬓角。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双眼，问：

    “有消息了吗？”

    ——

    2.

    月前有余，负责护送黄少爷来的老杜要回召陵复命，带着好些陈夫人给娘家的礼品。

    那老杜很有眼力价儿，知道京构是陈老爷面前的红人，自家少爷又对京桃上心，他便多次邀请京构吃饭饮酒，想趁没离开前巴结一番，留条人脉。

    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老杜说自己回召陵一个月就要把黄少爷接回，召陵有很多精美风物，若是看到好的，定给他带来。

    “你来的路上，会经过铜江吧？”

    “会路过，或许还在那里歇歇脚。铜江鹿rou是一绝，京兄可曾品尝过？”

    京构闻言一笑，摆手道：

    “不麻烦杜兄带了，只是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帮我打听一个人？”

    “当然可以，是什么人？”

    “算是一个旧交。”京构给了他一个地址，他低头看去，铜江一个叫龙头县的地方，京构要找的人姓房。

    “你帮我打听一下，这家的小侄子怎么样了？”

    “没问题，等打听到了，我就差人捎信儿给你。只是经年旧识，难免易忘，京兄是否要给我一个信物？”

    “不用，连我名字也不要提。你只帮我打听就好。”

    老杜把那写地址的字条收好，回去的路上又拿出来看。小侄子？怎么不直接提名字呢？看来真是很久远的交情了。

    然后他又想到，这张纸条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呢？刚提到路过铜江，他就掏出来了，仿佛知道自己为什么找他一样。

    是什么旧交呢？明明他还很年轻。如果是儿时的朋友，那他是铜江人吗？依稀听说他是和meimei逃灾出来的，铜江这个地方素来是鱼米之乡，何来灾荒可逃呢？

    神神秘秘的。但也是，在陈府用一年时间爬到这个位置的人，一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

    3.

    回召陵的路上行至铜江，老杜安顿好一行车马在客栈歇息，就去城里逛逛。他出手阔绰，人又会侃，给店小二倒了碗女儿红，对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那房家倒是知道，这人住在龙头县，常来铜江做小买卖。可他哪有什么小侄子？”店小二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他们房家原本是大户，但他们这支就兄弟三个，小兄弟死的早，他大哥只有一儿一女，没有小儿子。”

    “你的消息准吗？”

    店小二笑了：“我若是空口说我记性好，您肯定不信。但是您打听打听，他房家当年的事沸沸扬扬，谁会记不清？”

    “什么事？”

    这事题材惹人遐思，本就是当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见客官又表示出好奇，店小二立即口沫横飞地讲起来。

    “他大哥家那个侄女，三年前被拐子给拐了。原本是定了亲的姑娘，谁知道出了这个事？他们房家带着从兄弟追了四个月，可巧在涿城让他们碰上了，可怜那大姑娘，人长得水灵灵的，已经让拐子祸祸咯！”

    “啊？那歹人抓住没有？”

    “没有！那房家姑娘为了清白寻死觅活，还被婆家退了婚。咱们这的捕快也是群吃干饭的，人家姑娘都说了拐子往哪跑，他们倒好，追了几年都没追到。”

    老杜满心疑惑。这故事虽然劲爆，但不是他想打听出来的。说好的小侄子呢？他再三询问，得出的结论仍旧是查无此人。

    “不过也算是有些造化，后来一个姓张的富商见房家姑娘漂亮，就给她说了门儿亲。那张家二公子是天生痿躄，行动不了，因为这个一直没有媳妇。”

    “是个瘫子？”

    “瘫子也不能嫌弃呀。”小二又捻起几粒炒豆子，道，“都是被糟蹋的姑娘了，有人肯娶都不错啦！”

    因为惦记剩下的半碗酒，店小二又在扯一些旁的事，什么房家大侄子因为酒后斗殴进了班房，谁家老头儿扒灰了，谁家小年轻私奔了。老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想，今晚的酒钱是浪费了。

    “您端着喝吧，我要走啦。”

    老杜吹着晚风沿街边溜达回客栈，有点微醺，还有点头疼。这消息是打听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呢？

    ——

    3.

    老杜刚到召陵，消息已通过信件传回府里了。京构在拆信之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克制住手的颤抖。打开信封，老杜亲笔写的三张字笺映入眼中。

    京构默默读完那三页纸，用蜡烛点了放进火盆，看黑烟火舌将文字个个吞下，一张脸也不知是惆怅还是释然。

    “她嫁人了。老杜说，她被从前定亲那家退婚后，又嫁给铜江附近一个家里经商的张二公子，那二公子只是天生有腿疾，没法直立行走，人是好的。”

    京桃沉默了。她不敢想象，那个美丽善良的人最终嫁给了素不相识的瘫子。

    对方会对她好吗？怎么看待她曾私奔的过去？会如何像一团泥般躺在枕边，让美兰端茶奉水地伺候？美兰又怎么想？她当初说跑吧，快跑，就是做好准备自己妥协换来他们的安全了。

    “你在想什么？”京桃看着哥哥的脸，她知道对方虽然不说出来，但跟自己一样，从未忘记美兰。

    哥哥道：“我对不起她，如果不带她走，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她会过得很好，没人拿她当笑话，她即使不嫁给我，也会很幸福。”

    那段美好的记忆朦胧又遥远，小小的山围住小小的村落，河流淌过农田和洗衣的妇人，家里有懂事的meimei，晨曦中打猎的同伴，月光下甜美的爱人。

    现在踏上更广阔的天地，不再有冻饿之虞也不再有奚落和鄙夷，能让他放松的却只有一方小屋。紧锁的门闩，不敢出声的发泄。珍惜眼前人束手束脚，想到过去又追悔莫及。

    京桃叹了口气，道：“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你不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