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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邵群伸手想抚摸简隋英的眼角，被轻轻拍开了。

    简隋英侧身挣开他的拥抱，朝客厅走。邵群摸上墙壁上开关要打开，简隋英听到声音没回头，喝他道：“别开灯！”

    “好，我不开。”

    邵群把手放下，跟着简隋英走到客厅。简隋英窝进沙发角落，双腿蜷曲着，昏暗灯光下看不清脸，邵群想做他旁边，简隋英第二次伸手制止他：“你坐那边。”

    邵群照做了，视线里，茶几上有什么东西反光，他眯眼看，像一只录音笔。

    “英子，发生什么事了？”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霓虹灯由红变绿，室内笼罩一层迷幻的墨绿浓雾，简隋英望着窗外，喃喃：“起雾了。”

    “什么？”

    简隋英转过头来看邵群，那一眼看得邵群呼吸一滞，随后心跳陡然加速，他意识到也许要发生什么，他摸不到头脑，第六感却告诉他不对。

    “邵群，就这样吧。”

    “什么意思。”血液加速、心跳狂跳的噪音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理智、平静又游离。

    简隋英叹了口气，注视着他的眼睛，眼眶更红了，把视线又挪开：“邵群，分手，我说分手。”

    “什么意思。”

    “你今晚不是去订婚的么，十八岁生日、有未婚妻，人生圆满。”

    “谁告诉你的？”邵群皱起眉头，想了几个名字，“李文逊？”

    简隋英轻笑了一声：“李文逊也知道啊。”

    “邵群，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

    不是李文逊？还能是谁？邵群正想再问，只见简隋英捂着脸笑了会儿，他想伸手去握住，意识到自己双手不知何时不住颤抖。

    “隋英，我能解释。”见简隋英没出声，他手指按了一下沙发，平复情绪开口：“我之前是想告诉你的，但是这事儿是我爸安排的，就是联姻，也不是真订婚，叶家在深圳企业发展得好，想来北京发展，我爸也想把邵雯的公司开到深圳，两家有这么个计划，但是当初八字儿没一撇的事儿，也涉及到一些机密，当初你妈…”说到这他噤了声，很快又说，“当初你情绪也不好，我没办法和你说这些，一开始想等你开心些再说，又想等这事儿定下来再告诉你，后来……”

    “后来你就想，等结束了再告诉我，或者也许根本不用说了，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对么？”

    邵群被噎住，半晌“嗯”了一声。

    “后来，大年夜那天，我说回来的，但没回来，是因为我爸不让我走，我当时怕他知道些什么，没敢走。但是因为这个我也有打算了，我这段时间看了好多国外的学校，我们可以考SAT、A－Level，或者你不想考我们也可以找中介，都可以，英子，这样我们就自由了。

    “等到毕业，你想回国也行、留在哪里都行，只要我们长大了，没什么能阻挡我们。这些都是暂时的，只要我们熬过这段日子，未来会好的。”

    “未来？”简隋英点了支烟，被呛了口，咳了一会儿，“邵群，如果我不出国呢？”

    “什么？”

    “我说，如果我不出国呢，”他弹了弹烟灰，“如果你的‘计划’，我不同意呢？”

    “你和你爸说了你要出国，那你问过我么，你和我商量过么，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一起走，你有尊重过我么？”

    邵群在他话里捉住了那阵不适：“你怎么知道我告诉我爸了？”

    “邵群，我说过，你不要骗我。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小三。”他注视着邵群的眼睛，眼泪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止不住流下，简隋英哽咽道，“邵群，你为什么把我变成赵妍。”

    这句话和简隋英眼泪一同滚落的瞬间，邵群突然觉得心脏、浑身被人打了一拳，他过去抱简隋英，简隋英推开他，他又更紧的抱住。简隋英去咬他的胳膊，眼泪比牙齿先浸湿衣料。

    挣扎间，茶几上什么东西被撞掉、落在地上，不知谁压了一下，一阵砂纸摩擦声音过后，人声缓缓播放。

    “他不是你之前玩儿过的任何人，他是简老爷子的孙子，你也敢招惹？”

    “不是，我之前玩儿过谁了？”

    “之前你跟你那些小朋友们搞得那些事儿，上不了台面，能摆平的也给你摆平了，怎么，现在挑战新难度了？”

    “你跟简隋英这事儿，彻彻底底一场闹剧，你想报复自己也好，报复社会也好，你选错人了。你觉得你玩得起，简隋英是不是认真的你知不知道？做事之前不先动脑子，惹出来烂摊子谁收拾？”

    “无论如何我快出国了，很快就结束了。”

    “逊儿，咱俩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我那些事儿你也知道，我就是疑惑，我真是喜欢他么？喜欢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是他？我真能喜欢谁么？”

    邵群伸手摸到录音笔，手指发抖，按了几下没关掉，拿起来把它砸了，茶几碎了个口子，上面洇着暗红色血迹，邵群没觉得疼。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今天中午邵雯的缺席、下午进门时不自然的表情，更久远的，他想起和李文逊在酒吧，曾经被邵雯安排在他身边的女人主动凑过来同他接吻。一种被看穿的惊慌与无措笼罩了他，原来不止是“发现”，也许在最开始他遇见简隋英时，眼线就已经存在。

    紧接着他感到一股被戏弄于股掌之间的愤怒、无力，邵弘舫得知这一切后佯装不知、看他上蹿下跳的心情是什么，戏谑、鄙夷、玩弄他人的快意？

    他闭了闭眼，朝简隋英道：“隋英，我们都被设计了。”“你先告诉我，今天邵雯来找过你，对不对？”

    简隋英流着眼泪笑了一声：“邵群，你姐说你冷血一点错也没有。”

    “邵群，你因为自己的恶趣味欺负同学，李程秀因为你被别人传同性恋、被人排挤，纪新月因为你没了奖学金、错过了数学竞赛，现在你来找我，是干什么，过家家？体验体验别人死心塌地爱上你再把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

    “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邵群，你扪心自问，你扪心自问！”

    简隋英这一声怒喝挑动了邵群的神经：“对！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没把你放心上，我觉得好玩儿，我是用你报复，但是我真的喜欢你，英子，我不信你感觉不出来。”

    简隋英轻笑，眼球布满血丝，盯着邵群，说出来的话轻飘飘，仿佛捉不住，却重重击在邵群心脏：“邵群，我宁愿从来没遇见你。”

    “不许讲！”

    接下来的事，倘若邵群让再回忆，竟然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句话，像是对他的诅咒，等他回过神，只见自己捂住简隋英的嘴巴，把他按在沙发上，是禁锢的姿势。

    简隋英眼泪一直流，眼睛却像这世间最坚硬的钻石，锐利地割开他的心瓣。

    他猛然松开对简隋英的桎梏，手抖得不像样子。

    简隋英沉默地起身，他还在流泪，沉默地戳破一个个吹起的、马克笔写着“恭喜邵群成年”的气球，戳爆最后一个后，他在里面捡起什么东西，放在邵群膝盖上。

    那是一枚戒指。

    简隋英的声音仍能听出哽咽：“这个戒指，本来等你来拆的，送给你的，我不会收回去。”

    他呼了口气，仿佛解脱：“我真的很累、很痛，我们放过彼此吧。”

    说完，简隋英从2046走出去，关门声落下后，邵群在空荡的房间里听到自己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