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绿肥红瘦

    江元璨老老实实住院观察了三天，期间刘自颖每天都在家变着花样煲汤做菜给她送过去。一开始江元璨念她平时还要上班，来回跑太辛苦，就叫她不要弄了，刘自颖不答应——她还在因为自己那天晚上没打电话而歉疚不已，一定要做些什么来补偿。

    出院当天江元璨就跑去上班，之前在医院里不好处理的工作已经堆积如山，下面的人等得，她却等不得。

    这一次倒是真的不得不早出晚归，江元璨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刘自颖躺在沙发上等她，暖黄色的灯光昏昏照亮一张沉静睡颜，厨房里温着给她调理身体的养生粥。

    顾念着江元璨的伤口，两人好久没zuoai，每次刚要擦枪走火就被刘自颖叫停，虽然江元璨再三强调自己只是皮rou伤，不会有任何影响，刘自颖却只是看了眼她手臂上结痂后仍显狰狞的伤口，撇撇嘴起身走开。

    过了几天后两个人都有些想了，尤其是江元璨，她总觉得刘自颖一举一动都在勾她。又一次沉默的对视后，刘自颖被迫掌握主动权，让江元璨平躺在床上不准动，自己在她的嘴唇和手指上生涩地摆弄腰肢，脸红得滴血。

    江元璨使出浑身解数弄她，看准了时机往熟悉的地方顶，刘自颖被插得左右摇晃，rou壁抽搐着没过多久身子就软了，腰臀自然也再使不上劲，趴倒在江元璨身上喘，神志不清地喃喃：“好爽。”

    江元璨听见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心中澎湃不已，下身竟也吐出两股水，湿了一片。

    然而刘自颖接下来的举动更让她瞠目结舌。高潮之后她只躺着休息了一会就伏下身子给江元璨舔，舌头怯生生扫弄她的yinchun，又浅又轻地往小口里戳刺，动作也慢吞吞的，像猫儿饮水。江元璨身下痒，心里更痒。

    刘自颖很少做这种事，不是因为不想，是因为害羞。这次真可谓是“因祸得福”，江元璨看着从身下抬起头的刘自颖嘴边的水光，心跳越来越快，她不顾刘自颖反对，起身一把压住她亲上去，狠狠地并起手指把刘自颖cao了个透，第二天当然被骂得狗血淋头，只是一点没影响她嘴角翘起的愉悦弧度。

    周天一大早，江元璨又去了公司；刘自颖在家闲着无聊，跑去厨房做前几天在手机上学到的新汤品。煲了一个上午，汤料已经软烂入味，整个家都满盈一股板栗排骨的味道。

    炒了一荤一素两个小菜装进饭盒里，刘自颖料理好厨房卫生之后就提着出了门，江元璨公司的写字楼在中心区，坐地铁过去将近半个小时。临近中午人流量较大，刘自颖一直没找到空座，只好倚在门边站了一路。

    大厅的招待人员认得她，微笑着朝她点头打招呼放行，刘自颖顺畅地上到江元璨所在的办公楼层，电梯门打开，眼前焕然一新的办公区域让她脚步顿了顿。

    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她拎着手里的饭盒往江元璨的办公室走，门口的梁秘书看见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她笑道：“夫人来啦。”

    虽说不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叫自己，刘自颖还是羞红了耳朵，她捏着一侧耳垂朝两边看了看，小声叫他以后别再这么称呼自己。

    “那怎么行？我不这么叫的话江总要扣我工资。”梁秘书故意逗她。

    刘自颖无奈叹口气，又顿了顿，似是闲聊般问他：“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花花草草？”

    闻言，梁秘书脸上的笑僵一瞬，很快又恢复到正常的弧度。“就是前几天送过来的，江总之前不是资助过一批大山里的学生吗？就是她们村里培育好送过来的。”

    刘自颖再次环顾四周，仔细看了一遍那些组合包装皆十分精致的盆栽。

    她嗤笑一声，冷下眼神直看向梁秘书，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面上还是一副真诚勤恳样，但刘自颖知道他在说谎，至于是谁让他这么做的……

    “江元璨在里面吗？”冤有头债有主，刘自颖不想为难他。

    “在的，江总已经知道您来了，正在等您。”梁秘书偷偷舒了口气，微弯着腰看刘自颖进门，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刘自颖开门的时候看见江元璨正在打电话，便径直坐到会客沙发上，将手里的饭盒拆分布置好。江元璨很快结束了通话，狗腿地跑过来坐在刘自颖旁边，搂住她在她脸上使劲地亲了一口。

    刘自颖沉着脸推开她，冷声问：“那些花草不是免费拿的吧？”

    江元璨愣了，随即反应过来：“那当然不是啊，哪有那么好的事，哈哈……”

    “那就行，不然人家说随便去拿，你别还傻乎乎地当真了。”

    “……你在说什么呢？”江元璨看上去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刘自颖在说什么。

    “你当我猜不出来外边那些都是在你姑姑店里买的吗？”刘自颖火气上涌，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着自己的？居然还撒谎扯到资助上了。“还是托别人的名义买的吧？”

    江元璨头埋得极低，闷闷地“唔”了一声。

    加上亓兰微信的当天晚上，她就热情地给刘自颖发消息说自己在莲淞新开了家花店，要是有需要花束或者家用观赏绿植的话直接去店里拿就好。刘自颖心知她说的不是虚伪的场面话，但也不会傻到真的去拿。况且她对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因此也就是表面应承。

    江元璨倒是照顾她姑姑生意，估计整栋楼的绿植都包给她的小花店了吧。刘自颖本不会对这种事有什么芥蒂，关键是江元璨偷鸡摸狗的态度惹恼了她。

    “你有必要吗？居然还吩咐小梁跟我撒谎？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刘自颖将装了饭的小盒放在江元璨面前开盖，又把筷子递到她手里。“江元璨，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真的搞不懂你了，你有必要跟我这么藏藏掖掖的吗？”

    江元璨听她语气，内心已是万分后悔。“我就是怕你知道了不高兴，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了。”她可怜巴巴看着刘自颖。

    刘自颖停下手中动作，咬了咬下唇说：“要是你一开始就跟我讲清楚，我根本都不会介意这件事。”

    江元璨一下就懂了她指的是什么，只是因为心虚而哑口无言。从前她对亓兰有着不纯的心思，现在……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亓兰离婚是她好早就幻想过的事，只是没料到居然会有成真的一天。年少时憧憬过的人回到莲淞，只是自己身边已经没有她的位置。江元璨抬眼看了看刘自颖，心中为难。

    和刘自颖在一起这么多年，一起升学、工作、置家……期间发生那么多事都是在她的陪伴下才走过来，如今她已经离不开对方，然而心中总有道不安分的声音，虽然微弱，却挥之不去。

    两个人她谁都放不下。

    江元璨不回话，刘自颖也没追究她。说到底，亓兰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江元璨也不可能做出那种跟自己分手然后重拾“旧爱”的事情。买花也只是照顾姑母生意罢了，不能代表什么。

    两人吃完饭之后刘自颖收拾好东西准备原路返回，离开之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元璨，江元璨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说话，刘自颖却已经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才走到电梯门口，梁秘书就追了上来，说是已经在楼下安排好送她回去的车，刘自颖面色不改，似乎早已经料到，平静地向他道声谢。梁秘书当然承受不起，连忙点头哈腰地说了一连串的无聊场面话才离开，刘自颖侧眼目送他回去，转身进电梯时，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下午刘自颖得跟学生补上之前赶去医院时欠的两节小课，她回到家清洗餐具之后睡了一会儿便去了学校办公室，颜霄打算在期刊上发表一篇自己闲时写的小文章，想要请她帮忙看看。

    刘自颖是很支持自己的学生多做些这样的事情的，颜霄如今也算是她的“得意门生”，她上学期甚至安排颜霄给本科新生上了一小节课，向学弟学妹们分享自己的新近研究成果。

    颜霄对做研究发论有很大的热情，时不时就有新产出，所以常常来找刘自颖，导致不怎么在办公室待的另一位老师都眼熟她了。刘自颖到的时候她们正在聊天，都是满脸笑容。

    刘自颖也被这氛围感染得笑起来，问她们在聊什么。“老师！”颜霄看见她，眼睛亮了亮，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除了聊你还能聊什么？”吴老师捂着嘴笑，对着刘自颖挤眉弄眼：“小刘老师，你这学生还真是喜欢你，每次都逮着我可劲儿套你的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自颖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她说了些俏皮话糊弄过去，偷偷瞥了眼颜霄，却被她抓个正着，原来学生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刘自颖赶紧转移视线，又暗自叹了口气。最近的烦心事可真多，自从亓兰回来之后……等等，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居然想把这些事都怪罪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吗？她摇了摇头甩开那些卑鄙的想法，朝颜霄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这边来。吴老师见她们要开始谈正事，便拿起早就整理好的背包和书本离开了。

    颜霄已经写过好几篇期刊文章，今天拿给她看的文本纯熟缜密，几乎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刘自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为了见自己才找这个借口跑过来。而且修改短篇的文章，其实网路上一个pdf甩过来就可以解决……

    本以为上次的谈话已经把事情解决了，如今看来却没有。也是，感情这种事怎么可能是一次谈话就能够抹灭的呢？就像她和江元璨，从学生时代到而立之年的深厚感情也绝不会被多年不见的亓兰给轻松击垮。

    刘自颖闭着眼揉了揉眉心，颜霄注意到她的动作，担忧地问她是不是没休息好。正准备摇头否认，刘自颖又听见她用饱含歉意的语气说：“老师这段时间因为我很辛苦吧……”

    听见这话，刘自颖心中反而升起nongnong的愧疚心情。颜霄说完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看上去十分失落，刘自颖疼惜地起身过去，将手轻轻放在颜霄肩膀上，支支吾吾地安慰她：“当然没有，只是……唉，其实是我自己的事情，最近家里出了点问题，你不要多想……”

    “老师家里出了问题，我还来添麻烦，是我之前太冲动了，对不起，老师。”颜霄抬头飞快瞥了眼刘自颖的脸，看那神情就知道她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歉意丝毫不减。上次颜霄已经说过好多次“对不起”，每说一声都让刘自颖心软一分，胸中却感觉更加沉重。

    刘自颖不认为喜欢一个人是“添麻烦”或者“做错事”，毕竟情感和想法是不可控的。但要影响到现实，就是两个人的事，她对颜霄没有那方面的感觉，即使抛开师生这一层身份，她们也不会有结果。

    “颜霄，我……”

    “老师该准备上课了吧？我就不打扰您了，谢谢老师帮我修改！”

    似乎是料到她要说什么，颜霄突兀起身，抓起帆布包向她道别，刘自颖叹了口气，还是点点头放她走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刘自颖忽然想起学生已经很久没向自己露出过如从前那般灿烂纯净的笑容了，不免一阵感伤。

    吃晚饭的时候舒嘉的电话正好打进来，刘自颖去的是学生食堂，周边环境嘈杂，她只得抱歉地挂了电话，跟舒嘉发信息解释说稍后回电。

    “那我就直接发消息咯。”舒嘉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复。

    她打电话来的原因，刘自颖其实心里有数。果不其然，对面编辑了一会儿之后就弹上来新的聊天气泡：舒嘉下个月就要和周见麓去丹麦登记结婚，希望她和江元璨能来参加她们在那边举办的小型婚礼，四个人顺便在欧洲玩几天。

    “我们几个好久没见面了，也趁这次机会叙叙旧。”

    “正好你们不就是在英国留的学吗？应该对那边很熟吧？”不等刘自颖回复，舒嘉那边又发过来新消息。

    “好啊，我们肯定会去的。”向舒嘉确定好日期行程之后，刘自颖关了手机放进口袋继续吃饭，嘴里嚼着米饭又出了神。虽然已经过去了忙忙碌碌的好几年，上大学却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刘自颖和江元璨按约定考去了北市的同一所大学，虽然一个是社会学一个是金融学，但学习步调相当一致，她们都赶在大三学年修完了学分，随即向学校申请毕业，一起去了伦敦留学。

    出国之后也不轻松，江元璨带着刘自颖一连做了好几个得奖项目，平时忙得团团转还不忘抽时间去参加当地举办的各种节庆活动。第二年的冬季两人还去了挪威的峡湾，江元璨预定了一处湖畔民宿，她们窝在温暖的小木屋里住了近一个星期，性事过后在床上赤裸着身体依偎在一起，透过屋顶的天窗观察夜空中的星迹；到白天乘雪橇去滑雪场，在厚实的雪坡上嘻嘻哈哈摔了不知道多少次。

    从18岁到26岁的这八年也许会成为刘自颖人生中经历过的最为疲惫的一段时期，可也正是在这个时期她才明白人越忙反而效率越高，虽然每天都要做一大堆事情，却着实帮助她成长不少。现在回头看看，还真是收获颇丰。

    想到这里，她就无比感谢江元璨。高考前夕，又一个宿在江元璨家里的晚上，疲惫的两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聊天，不经意说到关于未来的话题，江元璨轻飘飘地提起了出国留学的打算以及她为此所做的计划准备。

    刘自颖默默听着她完备紧凑的规划，只觉得自己离眼前的人越来越远。正当她心中倍感失落之时，江元璨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抛出一句让她震惊不已的话：“你和我一起。”

    刘自颖半晌没回答，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她犹豫着想要说家里供不起自己去国外念书，刚吐出两个字就被堵住唇，江元璨探进舌头和刘自颖纠缠了好一会，在她晕晕乎乎的时候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和爸妈讲过，她们都同意了。”

    出国之前刘自颖在这件事上和家人撒了谎，说自己因为成绩优异（这话却没假）被学校选去公派留学，不仅包学费和来回机票钱，还补贴生活费。金丽荣和刘父半点没起疑，她们只听说过“公派留学”的字眼，却完全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金丽荣随即拿到牌桌上去说，得知此事的乡邻们也是赞叹不已，更加坚信努力念书就可以出人头地。

    刘自颖听说后心中却有些悲哀。若是没有江元璨，大学毕业后她怕是还要再努力好几年才能去国外来个短途旅游。从前她以为努力是王道，若是努力不行就拼命加倍地努力，殊不知手握资源就已经赢在起跑线，人和人终归是有层次之分。

    若是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江元璨又要笑刘自颖了。她很少去想这一类事情，也不理解刘自颖为什么总是在意这个。她拥有养尊处优的善良和体贴，甚至比一般人还要纯洁，却带着一种天然基底的恶意。

    “下个月25号舒嘉和周见麓在丹麦注册结婚，邀请我们去。”江元璨晚上又要加班，刘自颖回到家才想起来要和她说这件事。

    “好，我叫梁成泽去帮你弄签证的事情。”那边很快传来消息。

    “吃过饭了吗？你今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刘自颖追问。

    江元璨却没再回复，刘自颖半天没等到，刚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澡，又听见手机提示音，她转身回去拿起来看，却是亓兰：

    “帮我朋友圈第一条转发下行不？谢谢家人！”

    看见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刘自颖都怀疑她是不是被盗了号，当即想要发信息问，但悬在底部的手又挪到左边头像处一路点进朋友圈界面，置顶是一篇花店的公众号文章链接。

    原来如此。刘自颖心知应该是亓兰群发让亲友帮忙扩散打广告，一通cao作之后她正想返回告知“已转发”，大拇指却不受控制往下滑——迄今为止她居然还没看过亓兰的朋友圈。

    刘自颖对刷朋友圈一向没什么兴趣，但这是亓兰，她无法不好奇。

    上面的几条都是花店广告信息，刘自颖粗略滑过，终于看见一条九宫格的，像是个人生活分享，文案只有一个小小的法国国旗图标。

    她点开第一张照片，一张张往后划动，法国街巷和海边的风景在窄小的手机屏幕上铺展开来，其中夹杂着亓兰笑容绚烂的自拍照和他拍照。划到最后一张时，刘自颖的眼神凝结在了画面右方的一只手上，准确来说，应该是手指根部被阳光照耀得闪闪发亮的戒指上。

    这戒指她认得。刘自颖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发颤的右手，和图片款式毫无二致的戒指正圈在无名指上。她捏紧手藏住戒指，闭着眼睛深呼吸几个来回，随后面无表情地点动屏幕回到列表界面，左侧清晰明了地显示发圈时间：10月21日。

    正是江元璨上次出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