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还是坏

    万崇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姜西瑶偏头，目光落到他手机上。

    “接吧。”姜西瑶说。

    万崇心想这电话现在是不接不行了，要是不接，恐怕在姜西瑶眼里就跟欲盖弥彰没两样。

    他翻转桌上手机，看过去，却看到来电显示是李东洋。

    “是李东洋这小子给我打电话。”他如释重负，那一刻感觉自己逃过一劫。

    接听，却忽然听到了蒋欣然的声音，“万崇啊！”

    声音震得万崇忽然把手机从耳边挪远，知道姜西瑶肯定也听见了，看了一眼姜西瑶。

    紧接着电话那头蒋欣然又说话了，一听声音就知道这人醉得不轻，“你干嘛不接我的电话？啊！呜呜！呕！你接你兄弟电话接那么快啊，手机明明就在你旁边吧？就是不接我的，是吗？喜欢上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我到底为什么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混小子啊，杨明凯！你过来！你抱着我把我脑子里的水倒倒！”

    ……

    总之对面就是一团乱麻，一群醉酒的人在酒吧里撒疯，李东洋和蒋欣然两个情场失意的人撒酒疯撒得最为厉害。

    李东洋一口一个许绒，蒋欣然一口一个万崇，闹着闹着两个人开始打赌，看对方先接谁的电话，蒋欣然打给万崇万崇不接，又气又恼，抢过李东洋手机就拨出了万崇号码，“反正你那个许绒也不接你电话，你打一百遍也是没用，手机借我打给万崇用用！”

    李东洋手机被抢，许绒又一直不接他电话，难过得要命，醉醺醺地要出门直接去找，他路都走不稳了，但犯了浑，一众朋友拉都拉不住。

    万崇半小时后带着姜西瑶赶到了酒吧，蒋欣然缠上来，他冷脸拉开，朋友看到他身后的姜西瑶，也赶紧一起上手把人拉住，蒋欣然哭得那叫个惊天动地，把万崇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说他太狠了，居然还带女朋友来看她这么狼狈的模样。

    “能不能来个人把她送回家？看样子真是醉得不清。”万崇烦躁得不行。

    杨明凯自告奋勇，好言相劝生拉蒋欣然她不走，索性扛着人出了门。

    姜西瑶抿唇，不发一言，静静看着这场闹剧。

    直到一直在角落被朋友们拉住的李东洋忽然挣脱束缚，踉踉跄跄跑到她跟前要掏她的衣服口袋，才吓得她连忙退了两步。

    她惊恐，“你，你干嘛？”

    万崇也迅速挡在了她身前，怒道:“李东洋，你发什么疯？吓到她了！”

    李东洋指着万崇鼻子，“在场的人都有资格说我，都有资格阻止我，就你万崇没有！要不是你，我能和许绒闹掰？你倒是把人哄回来了，我呢！我要借姜西瑶手机用用，我打电话许绒不接，她meimei打的电话她肯定接的，你不准挡！”

    万崇一时无言，事实上，这事儿和他还真脱不了干系。

    他沉目，转过身看着姜西瑶，“要不借给他使使？”

    姜西瑶沉思，虽然她对万崇的朋友们都是一视同仁，但李东洋似乎并没有万崇那样不可理喻，看样子也是真喜欢她姐，她不知道许绒什么时候和李东洋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但确实，许绒和李东洋闹掰这事儿和她也脱不了干系。

    她拨通了许绒电话，告知了现场情况，询问许绒要不要听他说两句，许绒沉默几秒后同意了，她才把手机递给李东洋。

    后来是许绒亲自来带走李东洋的，走之前把姜西瑶拉到一边，两个人谈了很久，许绒还是不理解姜西瑶怎么能又和万崇重归于好，“你这就是斯德哥尔摩！他一开始对你做那种坏事情，对你好那是他在赎罪，你就不该搭理他，他才对你好多久你就被他俘虏了，你，唉。”

    姜西瑶只能很心虚地说，“怀孕的事是我误会了他，他也保证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混蛋了，他说愿意为了我变成更好的人，说我管着他他就会改，努力消除那些劣根性，我承认他哄我的时候我心软了，他这个人就是有点疯，但是其实只要他愿意，是可以克制的，我……我现在对他的感情太复杂了，我知道我应该恨他，可是我又总有一些时刻对他恨不起来，都怪他对我又坏又好，搞得我脑子很乱，jiejie，我自己也理不清了，只能顺其自然。”

    事情解决，万崇和姜西瑶才回了西苑花园。

    两人沉默了一路，姜西瑶没说话，万崇也看出她和许绒聊天后情绪不对，默默等她开口。

    下了车，姜西瑶才终于说话了，“万崇，我们聊聊。”

    万崇心里七上八下的，“聊什么？”

    “蒋欣然那事儿。”姜西瑶忽然说。

    万崇忽然笑了，刚才还以为姜西瑶又要聊他以前对她干的那些事儿闹别扭搞得不愉快，他如释重负，但也并不觉得蒋欣然的事儿有什么好在意的，“她的事有什么好聊的。”

    姜西瑶在别墅院中停住脚步，漫天的星星下，她说:“这事儿你冷处理不行啊，你觉得分干净了，抽身抽得快，可她是真的喜欢你，那天被你骂了，怕你生气才答应和你分手的，根本不可能那么快走出来。你对待感情不认真随便答应别人在一起，才和别人在一起没几天又轻易地无情甩手走人，现在害别人感到痛苦，怎么能这样态度懒散放任别人不管。”

    姜西瑶神情严肃，表情认真，继续道:“我发现你这个人做事情很随便，完全就是看心情拉上别人陪你一起疯，一旦无聊了又会很快丢下别人独自抽身，转向下一场游戏，你很是缺少共情的能力，面对别人的痛苦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即便害别人难过的人是你，你也不会换位思考，然后做出任何的反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养成这种玩世不恭游戏人间只顾自己开心不管他人死活的坏脾气，可是万崇，你要知道，你这样子，一旦给别人造成了伤害，是不能置身事外保持无所谓态度的，你不能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你留下来的一地狼藉，将事情冷处理，企图让别人自我消化情绪渐渐变得和你一样无所谓，这一点你得改，你不好这么坏的。”

    “你去吧，好好和她说，我觉得蒋欣然那个女孩子不是什么难沟通的人，你认真一些，态度诚恳一点，好好劝解并且道歉，说你不该对待感情这么随便答应和她在一起，说让她误会了对不起，她会听进去的，没准你肯开口说一句抱歉，态度认真一些，她治愈开解自己的过程快一些，很快就不会再花时间和你纠缠不清了。”

    万崇静静地看着姜西瑶，惊讶于姜西瑶现在都把他看得透透的了，他从前做任何事情都不考虑后果，只顾着自己开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伤了别人对他来说也确实很无所谓，更别说反思，那对于他来说简直天方夜谭。

    他生平第一件后悔的事发生在认识姜西瑶以后，他知道的，他cao之过急把她强行霸占，导致姜西瑶这辈子都没可能原谅他，那件事的发生很大概率上也间接导致了姜西瑶不会喜欢他的事实，反正他这样认为了，所以后悔。

    姜西瑶现在能和他相安无事，还和他在一起，全靠他死皮赖脸，他知道的，这种相处模式他自知已经无力改变，所以只期盼能一直维持住就好，至少姜西瑶陪在他身边。

    他看着姜西瑶，欲言又止，无话可说。

    他也让姜西瑶痛苦了吧？他一直忽略这个事实，一心想要弥补，企图减轻自己的罪孽感，却从未认真郑重地说过一句抱歉，姜西瑶心里是很难受的吧？

    是他太残忍，仗着姜西瑶是个小缩头小乌龟，就狠心对她这样坏，他不是人。

    可他一旦反思，面对姜西瑶的时候就是摧枯拉朽的惭愧，他要下十八层地狱才行的，他一旦承认自己错了，就没脸缠着她了，所以他一直装傻，一贯玩世不恭的作风，要自己继续坏着，要姜西瑶和他一起煎熬下去。

    他知道自己错了，但却不再桀骜，而是退缩了，不敢认。

    对待姜西瑶，他已经不是无所谓，而是太在意，在意到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一旦反思自己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儿就会惭愧到无地自容，害怕自己会没骨气再继续面对她。

    所以他只好装作无所谓，不敢开反思的头，让自己做个彻彻底底的坏蛋，让自己继续死皮赖脸缠着她。

    可如今姜西瑶是看透了他的卑劣的，她看透他了，而且现在还被他知道了。

    他看着姜西瑶，心在一阵一阵地抽痛，他的脸色沉了下去，眼神渐渐不自觉地颤抖躲避，他下意识咬紧牙关，有什么要从他喉咙里冲出来，但又被一股无形的阻碍狠狠憋进去。

    他还是决定继续蒋欣然的话题，说，“好，我会去好好跟她道歉。”

    他果然还是坏，坏到骨子里，融入血液里，他卑鄙无耻，对姜西瑶爱到这样狠心，卑劣到自己都看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