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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决战之意

    刘必显念诵王命之后,足足数个呼吸之后,陈先赟这才慌乱的起身接起王命。

    “且稍待,还有一事要说。”楚行见众人起身,并不着急与陈先赟说些什么,旋即又在座位上伸出手指,指向了两个人,“李牟、苗人凤二将听令!”

    “末将在!”

    “末将在!”

    两个大乾军方的后起之秀,当时心中一惊。

    只听王上的声音缓缓传来,“你们二人,虽然未在战场上立下诸如各大兵团长一般的功勋,但是行事勤勉,又有一片忠贞之心,孤全数看在眼里,还望二位能够再接再厉……”

    二人刚要上前拜倒,就见楚行摆摆手,示意不必,而是继续说道:

    “陈总兵此次单骑而来,身边儿并无亲军,如此你二位便率本部兵马,充为中军,直接听陈宗兵调遣,孤要你二人以事孤之心事陈总兵,此为王命,二位懂否?”

    楚行盯着二人正色相询。

    “臣谨遵王命!”

    李牟和苗人凤各自一个激灵,即刻应声。这可是大王亲自下令,他们如何敢违背?

    楚行点了点头,环视众将,将此事众人情绪平稳。

    直接上前,将捧着王命,也想下跪的陈先赟扶住,然后几乎拽着他坐到了适才给他留的空位上,然后直接按了下去。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诸将一脸肃然之色,而苗人凤和李牟见状,哪里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赶忙起身走到陈先赟身后,扶刀侧立拱卫。

    整个过程,大乾国主一直端坐不动,且无言语,似乎对着二将的做法,并无反感之意。

    到此为止,陈先赟与帐中诸将早已恍惚,但片刻之后,随着呼吸均匀下来,陈先赟却又即刻肃然起来……

    有勇有谋的陈先赟哪里还不知道,此番除非击破朱大典,否则这番恩德,便是战死也不足报答了。

    “诸位!”

    如今已经是前敌总指挥,山东总兵的陈先赟,也不再去看大王,实际上他也不敢看,内心过于激动了。

    大王直接给自己两员大将作为拱卫之士,还要啥优待?

    自忖大乾自立国以来,便是功勋呵呵的李大虎,也没有这等待遇啊。

    于是乎,直接对着在场的诸将凛然出声。

    “本总镇于高唐州时,便日思夜想破局之策,想着该如何以最小的代价解决朱大典各部,但是思来想去,却有一事始终想不通。陈某不才,敢问诸位,朱大典远道而来,为何在清平驻扎数日不动,便是王上亲自率兵至此,他也没有任何动静,以至于坐视我大军安营扎寨,各路大军从容聚集?”

    在场诸将,没有一个人轻易发声,或低头思索,或者一脸疑惑的看向陈先赟。

    这倒不是他们故意让陈先赟难看,大王就在前面呢,想要给他难堪,也不是现在给的。

    大家都是武人,基本上的面子要过得去。

    他们只是被陈先赟这么一发问,直接给问懵了罢了。

    要知道,大乾国主此次虽然汇聚的部队数量众多,但是论精锐,论质量这帮人肯定是跟第一兵团没法想媲美的。

    论战场上的韬略、论断,他们肯定比不过第一兵团的那帮子狠人。

    甚至于这帮人,都没有刘云龙一个人思维活跃。

    而楚行稍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声,却是干脆看向了一旁的陈二黑。

    陈二黑心里一慌,便要直接出列。

    然而,就在这时,算是齐岐山募集的三万兵士中的一员代旅长,唤作李承元,北直隶人,颇善武事,这些募兵将领,再进入颍州之后,大多数经过楚行考核,再决定去留,大多数属于楚行不满意的,唯独这个李承元依旧在任上。

    他拱手达到:“回禀总兵,末将莱州义勇军代旅长李承元以为,朱大典在等凤阳的变动。”

    “什么样的变动?”

    “什么样的变动不好说,因为孙承宗自从与我大乾对峙以来,只出手了一次。”李承元正色说道:“眼下,我们并不熟悉孙承宗的布置,不过他们与孙承宗遥相呼应是必须的。”

    “这一次,表面上是明军的三路大军各自行动,但是其中必为孙承宗暗中统筹。”

    楚行端坐不动,面色不变,却是只是任由这些人讨论军情。

    “没错,”陈先赟颔首说道:“若是他们真的有谋划,变数到了,咱们又当如何?”

    李承元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下去。

    他是武夫新人,适当的发表见解是好事,说多了,反而容易为人嘲笑。

    便是陈二黑也在与部下们相互打颜色,各自肃立。

    陈二黑是不服陈先赟的,在他看来,等到了,便等到了呗,还能干啥?

    陈先赟看着一脸不服气的陈二黑,忍不住摇头一笑,“等到了,便等到了呗。”

    陈先赟道:“伪明此次与我大乾交锋,三路出兵,看似声势浩大,还有海军配合,但是却犯了致命错误,那就是他们将战场天然分割为好几块,看似遥相呼应,却又难以互相支援,哪里出了叉子,哪里大胜了,对我们一时间没有影响。”

    众人咀嚼陈先赟所言,顿觉非常有道理,此次伪明之法,虽然使得大乾不得不分兵应对,但是却也将自己陷入了困境之中。

    “田忌赛马诸位可曾明白?”

    “我们的上等马,已经赢了他们。第一兵团已经基本攻克苏州府全境,对镇江、金陵采取全面压制的态势。”

    “如今便看我们能不能赢这第二场了。咱们第二场的胜负,最后决定最后的战局。”

    陈先赟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皆眼前一亮。

    确实如此,大乾看似打的十分被动,但只要吃掉朱大典这一路,那么就相当于破开了伪明的攻势。

    伪明是不敢在马士英他们那一路被压着打,朱大典被悉数消灭的情况下,与大乾硬拼的。

    陈先赟继续说道:“所以说,咱们现在唯一可能需要担心的,便是明军是不是有更多的援兵罢了。”

    众人各自无言,很多人都不太明白陈先赟说这些大家都懂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而陈先赟也不慌张,反而继续发问道:“这位李旅长说的非常不会错,但可还有其他人,有其他见解,朱大典为何按兵不动?”

    陈二黑起身,开口说道:“本将以为,他们应该是受不了夏季的炎热吧,毕竟朱大典所率大军,以辽兵居多。而且大乾暗中渗透的明军相当成功,听说不少士兵都患了疾病。”

    “确实如此。这里咱们不得不感激救民会的诸位同仁,还有情报部门的袍泽,是他们暗中发力,在消耗伪明的战斗力。”陈先赟当即颔首,他清楚,陈二黑对于这个前敌总指挥的位置,是下了一定苦功的。

    “可还有其他见解?”

    “会不会是朱大典怕了?”左懋泰虽然是一介文官,却也忍不住说道:“此番大王下令迎战,全军行进有度,陈二黑将军风卷残云,旦夕之间,便拿下大片京畿之地,致使明军退避三舍,如今我大乾展示出来的天威难当,本官以为,朱大典便是狂傲至极,也未必敢来触怒大王。”

    陈先赟眼前一亮,他没想到,最先发现这一点的,竟然是一介文官。

    而且还是典型的摇摆家族中的大才子左懋泰。

    当即鼓掌道:“说的好!”

    陈先赟环视诸将,其中是否有几分不满的意味暂且不提,只听陈先赟声音昂然道:“诸位说的都非常有道理,我在之前与朱大典交锋的时候,就知道,关宁锦明军之强,毋庸置疑,尤其是其骑兵,便是我大乾最先进的战阵之术,都抵挡不住。”

    “此外,便是他们的火器,在经过更新之后,丝毫不弱于我等。”

    “其铠甲数目之众多,甚至超过我大乾的精锐部队。”

    “但是大乾有主场优势,有百姓基础,有朝廷上的优势,他们根本无法跟我们打持久战。”

    “我只有半个兵团的兵马,便将其成功拖住,使其人困马乏,物资不继。”

    “反观我大乾自立国以来,上下一心,屡次与伪明决战,我大乾天兵不可战胜之观念,早就深入伪明士兵心中。”

    “所以大王一到,朱大典即便是再狂傲,都要忌惮三分。”

    “至于昔日伪明先进之火器,早就不复当日了,因为伪明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们的存量极其不足,在高唐州炮战的时候,我们的炮弹可以敞开供应,而伪明不行。”

    “他们的火药厂去岁刚刚爆炸,产能极其不充足。官员自行建造的作坊,根本生产不出来优质的火药。”

    “没有优秀的火药和弹丸,只有火铳,那相当于拿着一根根烧火棍!”

    陈先赟坐在前敌总指挥的位置上侃侃而谈,而下面的众将,乃至于几位中枢的大臣,几乎人人面面相觑。

    然后sao动之态,也越发的明显。

    因为,随着这位新上任的总兵大人不停的阐述着他的战争理念,以及对山东战局的看法,几乎所有人都逐渐意识到了这位总兵的战略意图。

    没有意识到的,也从袍泽的脸上,读出来了。

    “朱大典确实很强,但是通过与其接触、交锋,可以知晓,伪明并非不可战胜。”

    陈先赟厉色说道:“朱大典为何不动?诸多原因咱们适才都说了,其实还有一点,那就是他兵马不够用了,他需要朝廷给他支援?朝廷的支援呢?邓玘是援兵,张应昌是援军,黄得功也是援军。可也只有如此了,朝廷刚打完女真人入寇京师之战,能有多少粮草、物资、兵员给他们?莫不是要将曹文诏调过来?将左良玉调过来?”

    “崇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么陕西、山西、河南毕竟彻底崩坏!”

    “而反观我大乾,此时除却第一兵团之外,各路兵马云集此地。我们第二兵团暂且不说,第五野战旅的袍泽是不是也到了半数以上?各路的义勇军、治安军、乙等作战部队是不是也到了大半?刘青山将军的梁山军是不是也在?陈二牛将军、红娘子招募的士兵是不是也在?”

    “诸君,决战的时刻到了!”

    众人面色煞白,却只是去看陈先赟身身后的大乾国主。

    楚行情知有些事情终究要自己出面,却是微微一叹,先问陈先赟:“陈先赟,你昨日想跟孤说的事情,与今日这番言语,可有不同?有没有因为孤任命你为山东总兵,存了急切之意?”

    “王上!”陈先赟试图拱手而拜,却被楚行抬手阻止,“若说臣没有感念王上今日之恩赐,而起急躁之心,谁也不信。”

    “但是趁着天气炎热,兵力相差巨大的机会出击之心,还有南北夹击之策,却是臣在高唐州本身就有的念想,并非临时变更。”

    “如今陈二黑将军,已经夺了大片大名府、顺德府的土地,这不就是关门打狗之法吗?”

    “孤知道了。”楚行强行压住心中感叹之意,却是起身相顾帐中诸将,面色不变。“诸卿……孤问你们,你们有谁比陈先赟将军更清楚山东西部的水文、地里情况吗?”

    众人相顾无言,这其中许多人虽然都是山东出身的将领,对于山东的水文地理情况,多少都知道一些,其中论熟悉程度,最强的当是刘青山和陈二牛两位老将,但是若是真的比起来,却也未必能比得过,在山东西部,跟着朱大典交手无数次的陈先赟。

    “那孤再问你们一句,字从大乾立国以来,你们谁与朱大典交锋次数最多,谁在与朱大典交锋之中,立下战功最多?谁最知道,朱大典的带兵习惯?”楚行继续询问。

    “便是你们与朱大典交锋,打了败仗,保全兵马超过陈先赟的?”

    所有人都沉默无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陈先赟虽然拜的次数最大,死的袍泽最多,但是其打的一直是伪明最强悍的战斗力。

    而后,众人也都恍然大悟,为何大王一直要让陈先赟担任这个前敌总指挥了。

    而楚行眼见诸将各自无声,却是干脆起身离开几案,来到诸将之前,束手环顾左右:“不瞒诸位,孤听到陈先赟将军这昂然的战意,感受到陈先赟将军的决胜之念,心里也是忐忑的,甚至于心中也是畏惧的,但是孤还是想问问大家,此战若是孤不信任陈先赟将军,又该信谁呢?

    你们若是觉得,你们比陈先赟将军要强,有更好的策略,今日尽管站出来,孤肯定仔细倾听……可是你们行吗?”

    诸将被楚行一通扫视,各自无声,陈二黑更是干脆的低下了头。

    “若无人,”楚行环顾一周,却又难得失笑。“便当遵军令而为!而若有人今日不语,将来临战不力,又或是以日后战局指摘今日陈宗兵决断……却也无妨。”

    众人愕然。

    “因为此战若失利,孤怕是就不能与诸位追究军事了!”楚行继续笑对帐中诸多军将,然后回头相顾。“陈宗兵,你既早有全局考量,便无须顾忌!因为孤也早有考量,早无顾忌!”

    不知何时立起身来的陈先赟嘴唇青筋微微跳动,却是重重颔首。渤海郡公的明末大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