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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不平

    她这话说的,看似诚恳,却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让人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又觉得似乎哪里也没有不对,最后才发现,原来哪里都不对。

    萧太后闻言,冷笑一声:

    “若不是你救了吾儿一命,别说见你,连听到你的名字本宫都不屑。”

    楼绒绒倒也不生气,笑着道:

    “从前没有见过太后娘娘前,绒绒曾听玉儿说,萧家人一诺千金,平日里最是真性情,今日一见太后,果然如此。太后不想见绒绒,绒绒却仰慕太后已久,今日来,还带了礼物赠予太后。”zWWx.org

    萧太后狐疑地看着她,只见楼绒绒从怀中取出那副画卷,双手奉上,宫女从她手中接过,又交到她手上。

    下一刻,萧太后仅仅是打开画卷扫了一眼,转瞬便变了脸色,仓皇将画卷收起,厉声问道:

    “这画卷你是从何而来?!”

    分明是诘问,却不知为何显得格外色厉内荏。

    楼绒绒拜了一拜:

    “绒绒不知从何而来,只知要送给一位画主人的故友,他在凄风苦雨中等了这位故友三天三夜,想把这幅画送给故友,然而等到高热倒下,重病难医,最终也没有送到,绒绒今日所为,不过是为了圆画主人一个心愿罢了。”

    萧太后抓着画卷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底发红,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假做挥袖拭去了眼角泪光。

    掌事大宫女见势悄然带一众宫人都悄悄退去了,整个永寿宫殿内不过片刻,就只剩下了楼绒绒和萧太后二人。

    楼绒绒很有耐心地等待着萧太后整理好了情绪,等她再度转身面对着楼绒绒的时候,已然不像那个大权在握的萧太后了,更像是一个卸下全身盔甲的疲惫女子。

    这一刻,她不再是大庆的萧太后,而是曾经的萧家三小姐萧锦漪。

    她说:

    “既然你与玉儿交好,那应该知道我们萧家人最是喜欢直来直往,你这份礼我收到了,接下来不如说说,你自己的真实来意吧。”

    楼绒绒倒也直白干脆:

    “我是替您儿子来向您鸣不平的。”

    萧锦漪也没想到楼绒绒竟比她想的还直来直往,正要发怒,又想起什么似的,歇了一身的火,转过头去哼了一声:

    “本宫有些时候是太严苛了些,但他作为大庆天子,不多鞭策些怎么能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帝王?”

    楼绒绒道:

    “恕我直言,您那不叫严苛了些,您那叫鸡蛋里挑骨头,鹭鸶腿上劈精rou,没毛病也要挑出来毛病。”

    萧锦漪瞪大了眼睛瞧她,谁料楼绒绒一摊手,很是无辜道:

    “不是您叫我直来直往的吗?”

    萧锦漪冷没想到自己活到这个岁数了,反倒叫一个五岁小姑娘噎住了,少女时代才会出口的脏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终于还是没出口,咽下去道:

    “你个五岁的小姑娘懂些什么朝政!”

    楼绒绒道:

    “若说绒绒不通朝政,那我们便不说朝政,说说您为人母的偏心好了。”

    她先是对着殿内,已故的先帝长子、郢泽哥哥郢岳的牌位拜了拜,紧接着对萧锦漪道:

    “便说人心是rou长的,这位大哥哥还在的时候,您便宠爱长子而轻视幼子,以至于众人皆知,宫里最是踩高捧低,有的是挑不出错处的敷衍办法,于是郢泽哥哥从小便看尽了人间冷暖,分明是贵妃所出,过得却甚至不如一些混得好些的内官宫人。”

    萧锦漪却不肯相信:

    “皇帝告诉你的?”

    楼绒绒脸上的嘲讽一闪而过:

    “不,是绒绒同宫中老人打听来的,很难相信是不是?更难相信的难道不是您作为一个母亲,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幼时过得好坏么?”

    没等萧锦漪有所反应,楼绒绒便继续道:

    “若只是些许偏心,那也便罢了,郢泽哥哥身为先皇亲子,待到了年纪外放封王,自然可以去他的封地逍遥快活,然而不幸的是,您的长子去世了,另一位皇子双.腿也落下了残疾,大庆需要一个帝王,于是郢泽哥哥的不幸就从此开始了。”

    楼绒绒直视着萧锦漪,满眼的嘲讽终于不加掩饰:

    “从他幼年即位,到他今日,但凡郢泽哥哥做得有一丝不合你意,你就会指责他不尽心尽力,你还会告诉他,如果活下来的是你的长子,一定会比现在的他做得更好,你让他永远活在他长兄的阴影下,永远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萧锦漪还想开口反驳,楼绒绒却没给她插话的机会,说出了最致命的一句话。

    “如果我是郢泽哥哥,我会觉得,”她说:“这几年来,你每一次说我不如长兄,都是在跟我说。”

    “为什么当年死的那个人,不是我!”

    萧锦漪当即挑高了声音:

    “怎么可能!都是我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rou,我怎么可能这样想!只是岳儿的确自幼就出众,我想以他的兄长激励他做得更好罢了!”

    楼绒绒却不理会她的辩驳,继续道:

    “想必您知道郢泽哥哥在秋猎受的伤了,哦对了,您还下手打过了,不过您可能没有见过包扎之下的伤口,但我见过,从左肩贯穿半个胸口,皮rou都绽开来,甚至能看到骨rou的肌理,包扎的时候要往死了勒,因为只有勒得够紧才能没那么疼,才能继续提着刀同贼人打架。”

    她顿了顿,忽然好奇地问道:

    “娘娘,您猜,郢泽哥哥在林中命悬一线的时候,他想的是,我若是不能活着回去母后会伤心,还是,我若是死了我母后就终于如愿了?”

    萧锦漪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自她入宫那一日往后,就没有人敢同她这样说话,尤其是还说得她反驳不能。

    她这时才从隐隐约约地记忆里,找到了当年那个在自己同长子母慈子孝之时,影子一般待在角落的幼子,渐渐地幼子长大,却只剩下在自己训斥时恭顺低头的身影,她赫然惊觉,自己甚至这么多年都少有仔细打量过幼子的面容。

    可岳儿的确从小便出众……

    她正这样想为自己辩驳,楼绒绒却忽然又出声道:

    “对了,您似乎并不知道,您以为没有长子优秀的幼子,其实从小课业就并不比他的长兄差,甚至一度胜过长兄,只是您从来没有注意过罢了。”水南的穿书后被反派大佬们排队团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