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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手里被塞了一枚戒指。

    

因为她手里被塞了一枚戒指。



    听说她们这样的人都生在罗马,但都不知道罗马的尽头在哪里,所以就在这一片美好的乌托邦当中徘徊,徘徊得久了,这辈子也就过去了,等到闭眼的那一刻才恍然地想起来,这些东西不过是一眨眼。

    许恩宁买的名牌衣服限量包包,都是挥一挥手就能得到的,哪怕她在这里的人当中,家境是要往下排的那一位,所以在这种无聊的聚会里,她也就只会附和着富家小姐阔太太,当然了,这也是她的好朋友,只是不能说有多好,因为说出来就会是一个笑话。

    这几天的虞汀似乎已经要接受那个喜讯了,关于生死的喜讯,虞先生跌宕起伏的病情也成了他的心情,他相信爸爸会逢凶化吉的,但他也侥幸地相信爸爸不会让他的幸运离开的。

    虞汀已经做好了在公司施展拳脚的准备,虞和对他再也不像小时候那么严格,喜欢的玩具只要和jiejie同时间触碰到,虞先生还没有开口,那么虞和就应该要开始她的松手倒计时了。

    想要得到这些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了,他以为jiejie总是会让着他的,但这是他以为。

    人事的变动让虞汀的工作变得很忙,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气息,仿佛像结婚前的单身派对,他邀请了很多朋友,就连叫不出名字的人也来了,虞汀醉进酒里,他看见他的妻子正在角落的沙发上和朋友说话,婚戒也不知道滚到哪个位置,当他低着头去找的时候,家门被推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掩住了大半的光,高跟鞋踩在婚戒上。

    不过虞汀猜错了,他的妻子并没有在和朋友说话,只是在查看手机的间隙敷衍地应两句,对面的备注是:jiejie。

    对,很简单的两个字,还有很简单的一些对话,比如问你今天为什么不回来?比如问你不喜欢派对?不如问你有应酬?

    对面看起来很冷漠,回复都是一些有事,不喜欢,对。

    许恩宁撑着脸,没有再问其他的话,话题就结束在虞和的单音节上面。

    她们的关系一直都是非常简单,没有太复杂的成分所在,这和接吻就是接吻zuoai就是zuoai,下了床以后各奔东西,完全是同样的道理。

    所以在虞汀顺着高跟鞋向上看的时候,根本没什么心思再去关注许恩宁了,虞和的表情很熟悉,是那种十八岁以前经常能见到的jiejie,偶尔会管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因为长相的缘故,这会觉得她是有些不解地无辜。

    许恩宁笑了一下,因为虞和还是所有人的焦点,不管是在派对的中途突然闯入,还是拿了第一名在领奖台上发言,尽管这也是她的家,尽管这是她靠自己努力得来的。

    哇,努力的上等人,真是个可怕的怪物。

    这个世界仿佛安静了,端着酒杯的站好,坐姿不端正的调整,托虞汀的福,虞和的形象就在这种十传十百传百里塑造好了。

    “该睡觉了。”虞和说。

    虞汀没管他的婚戒,站起来的时候比她高一些,目光不由自主地漫到别处,“为什么?”

    很难得的,虞和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眉毛。

    “说的不是你,因为我有份文件要和你确认。”

    更糟糕了,这可是个正当的理由,虞汀以为她会拿出jiejie的身份来将他的气势压弯,实际上在很早之前,虞和早就不需要这个身份了,也不会再使用身份了,明明都是爸爸的孩子,却活得好像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虞汀遣散了所有人,只有许恩宁正在慢条斯理地喝最后一杯酒,这个时候会觉得她很像虞和,因为他的jiejie总是会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一片狼藉,等到适合的时机就会站出来,像施舍一样收拾他的烂摊子。

    这夜是平静的,书房的灯是亮的。

    虞汀没有回房间,虞和大概也没有,许恩宁在下楼倒水的时候开了壁灯,发觉她靠在橱柜上还吓得后退了一步,被虞和拉了一下袖子才没能扯开太大的距离。

    “干嘛。”水杯触碰到许恩宁的唇边。

    虞和没有回答,只是食指勾起来擦了擦水渍,许恩宁抬起眼睑的时候像小狗,她突然想起来好像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过许恩宁,她不只是只见过许恩宁这么几面。

    在许恩宁还在学走路的时候,就被拜托给虞家一起玩,和虞汀是好朋友嘛,相处得好,早晚是要结婚的。

    但那才是学走路的年纪,虞汀自己都找不到东南西北,那就只好让jiejie坐在花园看着两个小孩子,jiejie那个时候也没有很大,笑都还是真心的。

    虞汀在前面叫着许恩宁的名字,让她快走,快走啊,走到她的身边来,她眼睛眯起来,话都说不完全,好像是等一等,好像是慢慢,虞和记不清楚。

    后面虞汀走了好远,许恩宁茫然地扯着虞和的衣角在后面走,她有些别扭地没有去拉许恩宁的手,只是张开手掌护住了她的背。

    夕阳是花园里被剥开的花蕾,她的眼神飘向很远的地方,把影子拖得好长。

    现在的眼神飘到许恩宁身上,还是一如既往地茫然,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虞和当然算不上她的朋友,朋友都知道她这个模样是装的,只是为了躲避一些难以言喻的感觉,可虞和偏偏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水杯被放回桌上的时候,食指已经被轻轻地按进了许恩宁的口腔里。

    壁灯的光照距离和强度不算很远和很强,她们在一个圆圈里演哑剧,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被含进一个又一个指节,舌尖舔舐着指腹,眼神还是那副可怜无辜的样子,但这种赤裸的引诱像是一种友善的招呼,就是你不至于觉得这很冒犯,甚至认为这是一件可爱的事情,虞和就是这样顺势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轻轻捧起来,接下来就要是鼻尖贴着鼻尖了,许恩宁就闭上了眼睛。

    手指从口腔里抽出来,带着缠绵的银丝,虞和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却没有等到她的愿望被实现,睁开眼只能看到虞和在笑,努力抑制着嘴角的上扬,许恩宁有些恼怒地想要推走她们之间的厘米,但又被虞和用食指和拇指卡在了虎口之间。

    她们的距离又要被吞没了。

    虞和只是用了说悄悄话的音量告诉她:“虞汀已经不戴婚戒了,弟妹。”

    这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吗?许恩宁似乎不是很在意虞汀的婚戒在哪里,他是父母眼里的如意郎君,而不是她眼里的如意郎君,他们从生下来就有太多东西了,昂贵的奶粉,限量的玩具,倾斜的教育资源,现在还需要什么?爱吗?健康的爱吗?无穷无尽的爱吗?从来没有过明码标价的爱吗?不,她从来都没有贪心过这些东西,许恩宁不过是这些人里透明得不能够再透明的一份子,这种廉价得能当做婚姻被贩卖的东西早就不知道被挤在哪个角落了,倘若真的忽然想起来她这些东西被丢在哪里,在一个夜晚里急匆匆地去找,却只能在不遮掩的盒子里找到一颗样式普通的纽扣。

    “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想告诉我,他不爱我,他不需要我,他的这桩婚姻就算是卖也是卖了个没用的人吗?”

    虞和很意外地共享了她们这一段沉默。

    都说生在罗马的人很幸福,罗马养育的人没有亲自跑过来,那双脚很难健全地长完,因此大多数人都有缺陷。

    可是许恩宁,有过那一双翅膀。

    “我是想告诉你,他没拿好的东西,总是会被我接住。”

    这话说得很无奈,许恩宁没有去看虞和的表情,因为她手里被塞了一枚戒指,它的温度还没有被融化,似乎被虞和握在手里很久。

    可是被虞和握在手里很久的东西,岂止是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