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半
“你！”刘波诧异地瞪大了眼看龙傲天。 龙傲天黑沉如死水般的眸子对上刘波无辜单纯圆润的双眼， 像在湖里投下巨石般掀起巨浪，“我……” 我，我怎么能这么对少爷？！ 龙傲天一瞬间松了劲，只能眼睁睁看着刘波挣脱开自己的手。 然后…… 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拽着他往外走，“你怎么还是这么犟啊？” 怎么回事？龙傲天猝不及防地被刘波拽到电梯前，“少爷要去哪啊……” “当然是去医院啊，有病就要治。我刚上网查了，胃病很容易反复的，要好好养啊……” 胃病？龙傲天立刻反应过来，刘波把那个药误以为是胃病的药了，自己的真实情况并没有暴露。 龙傲天松了口气，拉住要进电梯的刘波，“少爷，不用去医院，我已经吃过药，现在没事了。” 刘波转身回头瞪龙傲天，满脸的不信，“小时候就这德行，病了也不敢说怕麻烦我们，总把自己当外人，现在都多大了，怎么还这样啊。你忘了，有次你肺炎吐血了，还骗我说是熊猫血，后来救护车来了把我吓得够呛，我可不敢再信你了……” 龙傲天彻底怔住了，“少爷，您都记得……” “本来我是不记得的，”刘波没好气地说，“在地上看到你那药片的时候，我立刻就想起来了，吓得我赶紧拍照打电话问沈院长这是什么药，他就说是胃药，要你赶紧去医院复查……” 龙傲天眼神一凌，胸口一紧，立刻打断了刘波的话，“少爷！” 刘波停下，龙傲天眨眨眼，变了表情，抬手捂着肚子，讨好地说：“少爷，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刘波眨眨眼，被龙傲天撒娇的语气惊到，这好像是第一次他用“我们”来代称他和自己呢。 “噗。”刘波忍住嘴角的笑意，拉着龙傲天的手臂又往回走，“行吧，就这一次，下次你再胃痛就得去医院，没商量！” “好。”龙傲天乖顺应道。 “下次你饿了就先吃嘛，不用等我啊，我又不会怪你……” 龙傲天像个大孩子般跟在刘波身后，眼里的污浊渐渐散去，却没完全消失，留下一层朦朦的灰。 这么好，这么温柔的少爷，叫我怎么舍得放开…… “早啊，刘波哥哥。”沈秋月扫了一眼跟在刘波身边的两人，“今天人挺多啊，好久不见，王叔叔。” “沈小姐早上好。”小新和王方弯弯腰。 “早。”刘波礼貌笑笑，心里也有点尴尬，但今早出门前龙傲天说什么都要让小新和王方都跟着他才放心，来个医院跟微服出巡似的，“今天傲天没来，以后他也不会陪我来了。” “我知道，”沈秋月没有惊讶，“我是来找你的，我想跟你聊聊。＂ 刘波还没说话，王方上前一步先开口了，“沈小姐，少爷是来做治疗的，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沈秋月微蹙眉看着王方，嘴刚张开，王方又转身挡住沈秋月，对刘波说：“少爷，您进去吧。” 刘波虽然觉得王方有点奇奇怪怪的，但也没有很在意，“有什么事我出来再说吧。” 做完治疗后沈秋月不在了，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刘波就没管，想着要是她明天还来找自己就跟她聊聊。 但是第二天龙傲天说不用去医院了，他买了台高压氧舱放在疗养室，又请了医生，以后在家就可以做了。 刘波看着这个像小型游戏舱一样的圆形大家伙，问龙傲天，“这东西很贵吧，我去医院就行了，干嘛要买个放家里啊？” “不贵的，少爷不用担心。”龙傲天笑笑，“还是在家方便，每天都去医院少爷太辛苦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刘波撇撇嘴，“而且到时候我病好了，这个也用不上了啊。” 旁边的医生笑着介绍：“高压氧舱有很多用处的，运动恢复、术后恢复，美容和减缓高原反应都可以的。周期性吸入高压氧可以刺激缺氧组织新生……” 医生喋喋不休说了一堆这个高压氧舱的好处，倒像是个销售了，刘波不耐烦地问：“那这个能治胃病吗？” “啊？”医生顿了一下，“这，倒是不能。胃病的诱因和症状有很多，具体还是的做检查才能出治疗方案。” “听到没？”刘波转过头来教训龙傲天，“胃病还是要去医院，不能总是忍着。今天还有没有痛啊？” 龙傲天呆了一下，轻轻摇头，刘波唠叨了一会儿又问起医生胃病的注意事项。 没注意到身后龙傲天低下了头，眉头紧蹙，牙关要紧，被衬衣和马甲包裹的胸腔明显起伏，像在忍受什么剧烈的痛苦。 我在做什么？我不能，不能把少爷困在家里！少爷对我这么好，我不能这么对他！ 我只是在保护少爷。少爷已经不见了十八年，我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吗？！ 【坏孩子，你就是个坏孩子！所有人都被你骗了！】 “少爷，我先去公司了。” 刘波还没来得及回头，龙傲天已经快步离开了疗养室。 刘波最近的生活很规律，早上八点起床，吃早餐做治疗吃药然后补个觉，醒来后再去公司和龙傲天一起吃午饭，下午龙傲天会给他安排一些简单的工作，教他用Office之类的软件。 他的工位就摆在了龙傲天办公桌对面的那面墙，本来一开始是放在龙傲天的旁边的，方便龙傲天教学。但那个位置太像讲台旁边的差生专座了，而且来来往往跟龙傲天谈工作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像看大熊猫一样地看他，看得刘波可别扭了，所以他坚持换了位置。 至于沈秋月，因为刘波没再去医院，她还发微信问了一下，得知龙傲天买了个家用高压氧舱后，她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几天，龙傲天陪刘波去找沈明复诊的时候，沈秋月又来了，不止她，还有她爸爸沈吾，说是从国外交流学习完刚回来，是个非常厉害的心理医生。 沈吾关心了几句刘波的身体后，转头跟龙傲天说：“既然小波还有很多检查要做，傲天啊，你陪叔叔到我办公室里聊聊天呗，我从法国带了瓶好酒回来……” 这沈家人怎么都这么喜欢找龙傲天聊天啊，该不会是要招他当女婿吧……刘波在一旁有些不情愿，但他也没理由阻止，只能磨蹭地起身跟宁远去做检查。 没想到龙傲天却拒绝了，“不了沈叔叔，我今天得照顾少爷，改天我再来登门拜访。” 说罢，也不给沈吾挽留的机会，弯弯腰后就跟着刘波出了沈明的院长办公室。 刘波心里有些暗喜，没看到身后沈家三人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做完检查后沈家父女不在了，就剩沈明。沈明看了报告后说刘波恢复得很好，又给他新开了些药，但不多，只有一两天的量，要他吃完了就来复查，可以及时调整药量。 刘波也不懂就答应了，只是一抬头却看到龙傲天脸色很不好地看着沈明。 “诶你怎么了，是不是胃病犯了啊？”刘波想起本来今天他是想劝龙傲天也去做个检查的，但看见沈家父女后他就给忘了，现在想起来了，转头跟沈明说，“沈院长，给傲天也看看吧……” “少爷，我没事！”龙傲天抓住刘波的手，脸色有些白得说，“我真没事，回家休息会儿就好了。” “傲天啊，”沈明也站起来担忧地看着龙傲天，声音很是恳切，“听爷爷的，不能讳疾忌医啊。” “我真的没事！”龙傲天抓着刘波的手变得用力，像是很不安，没有道别直接就拽着他往外走。 “傲天……”刘波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他回头看沈明，沈明脸上是忧心和不安，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看着龙傲天把刘波拉走。 刘波被龙傲天一路拉到医院门口上了车，龙傲天上车后除了跟老陈说要回家外，一路上就再也没说过一个字了，全程看窗外，没有看过一眼刘波。 刘波感觉到现在的龙傲天跟之前发烧的那天很像，情绪脆弱且不稳定，只会逃避。 到家后，龙傲天才做好了心理准备，替刘波拉开车门后，也不看他，低头避开刘波的视线跟他说：“少爷，对不起我失态了，医院我明天会去……” 话没说完，被刘波抱住了。 “你不喜欢去医院我们就不去了，”刘波像之前一样轻拍龙傲天的背，感受着他震动的胸腔和四肢的微颤，“在家里请医生也是一样的啊。” “……少爷，”龙傲天喉结滚动，身体僵直，“您不怪我吗？” “我怎么会怪你呢……”刘波只觉得心痛心疼，他居然忘了，“你小时候去了那么多次医院，我不在的那段日子你肯定去得更多，你肯定是不喜欢医院的啊，我却老逼你去做检查，是我的不对……” “不是的少爷！”龙傲天听到刘波居然在责怪自己，心慌地打断了他，可是“不是”了半天，却又说不出实情，“不是你的错……” 刘波没有在意龙傲天的话，他抬头看龙傲天仓皇的脸，眼神真切地说：“傲天，不管是谁的错，有病我们一定要治，要好好治，可以吗？” “爸爸mama和龙管家，我以前记忆里的人都不在了，”刘波眼眶开始湿润，声音有些哽咽，“只剩你了，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陪我，陪我一辈子好吗？” “……好。”